第 39 章 新婚燕爾,應當蜜...
“千萬不要拘著。”老夫人極力用她的方式,安撫著初起過你的境況,你自小沒有母親,必定很孤單,往後就拿我當自己的母親看待吧。元直先前有過一個媳婦,是不假,但事兒過去了,你心裡不要有疙瘩。說是續絃,其實和原配沒什麼兩樣,宮裡也是看重的,迎親當天就放了恩典,往後也沒人敢小瞧你。”頓了頓又想起起誥命,明兒一早還要進宮謝恩呢,可不能誤了時辰。”
是了,有誥命在身,一切還有迴旋的餘地。但凡動用宮眷的大典,必少不了誥命作陪,機會雖不像原先在宮裡那麼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於是勉強打起了精神,如約說是,“媳婦今兒不成體統,晚起了,明天一定早早起身,不敢耽誤時辰。”
餘老夫人笑呵呵說:“你是宮裡出來的,我知道你嚴謹著呢。昨兒親迎,忙活了一整天,起不來也是應當的。咱們家不講究這些,像平常元直休沐,他睡得晚一些,我都由著他。又不是禮教多森嚴的人家,非得晨昏定省,咱們家隨意就成,只要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想來是經歷過晉王篡位的風波,餘崖岸也九死一生過,身上那麼些傷,足以讓他母親只求平安了。但他們懂得求平安,卻讓別人死無葬身之地,餘家人的歲月靜好,讓她覺得老天爺實在不公,做了惡事的人,為什麼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
可越是心緒起伏,越要耐住性子。昨晚她聽餘崖岸那些誅心之言,有兩句話說得很對,她太急躁了,沉不住氣,總想著明日未可知,急於在今天就辦成大事,這樣不行。急了容易露馬腳,容易讓人逮住錯漏,除了自投羅網,一無益處。
人要應時而動,這話她想了又想,悟出些門道來。看似不利的境況,為什麼不能扭轉過來,為她所用?先前是她忌憚餘崖岸,但一場婚禮之後,某些利害悄然發生了轉變。明知她是許家遺孤,他不拿她正法,竟還娶了她。這高明的獵手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日後戰戰兢兢的,就該變成他了。
輕舒一口氣,她的唇角浮起了淺笑,眉眼也愈發生動了,順服地應承著:“這是婆母體恤我們,我們卻不能拿婆母的寬仁當福氣。大人平日忙,得了閒就讓他歇著吧,媳婦沒什麼要緊事,往後多替他在婆母跟前盡孝。”
餘老夫人聽得高興,但坐在圈椅裡的人,眼眸卻沉了沉。
中晌一起用飯,不便說什麼,等從老夫人院裡辭出來,他才對她撂下一句話:“不要動什麼歪心思。你要是敢對我母親不利,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如約站住腳,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這麼忌憚我,成婚之前就沒想到這層嗎?我還以為這府裡只有你自己呢,誰知竟有位老夫人,那我總得替你承歡膝下,盡一盡做兒媳的本分。”
他聽得出她話裡的鋒芒,那雙眼要將人敲骨啖肉似的。但也只是須臾,臉上的神情從陰鬱轉變成了嘲諷,“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前兒錦衣衛在徽州府抓住一個婦人,姓聞,京城人。”
如約霎時白了臉,“你們找到聞嬤嬤了?”
他調開視線,衝著廊外的空曠處牽動了下唇角,“我說過,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還是消停些吧。”
她顧不上他的警告,急著追問:“聞嬤嬤現在在哪裡,你沒有為難她吧?”
他說放心,“我不會輕易讓她死的,留著還有用,自然好吃好喝給她續命。不過眼下你得認清一點,最好老老實實聽話,別出什麼么蛾子。他們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應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為你的魯莽送命,對麼?”
他擅長拿捏人,又是不費吹灰之力,掐住了她的命門。
如約只得應承:“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母親不利。”
“你母親?”他搖了搖頭,“這個稱謂不中聽,重說。”
袖籠下的手緊緊握成拳,她橫下心改了口,“我不會對婆母不利,你儘管放心。但我有個要求,你不許難為聞嬤嬤。她不過服侍了我幾年,和許家沒什麼牽扯。”
他涼涼一笑,“那就要看你的了。規規矩矩做你的餘夫人,那麼就天下太平,你在乎的那些人,也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如約咬著唇,沒有應他。也許一味地忍耐,會讓他得寸進尺,她抬起眼直視他,“我心裡有個疑問,一直想請問大人。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是為了彰顯你一手遮天的能耐,還是真心實意想和我做夫妻?”
這下輪到他沉默了,兩個人就這麼眈眈對視著,誰也沒有退讓。半晌才聽他說:“我看上了你,自然想和你做正經夫妻。”
如約一哂,“可我沒有瞧出大人的真心。你拿楊穩和聞嬤嬤,不停地威脅我,正經想過日子的,是你這樣做派嗎?”
這番話竟讓他認真思忖起來,目光裡也多了幾分探究,“拋開那些人,你會心甘情願跟著我?要是我讓你拿亡父亡母發誓,你敢嗎?”
畢竟不是對感情一往無前的少年,他看見她眼裡閃過的彷徨,就知道她在和他耍花腔。針鋒相對無非敗興收場,他話風一轉,給她遞了個臺階,“就說你對我的稱呼,大人長大人短,實在過於生分了,我的夫人。”
可別的稱謂,她實在叫不出口,只得彆扭地敷衍:“等我願意的時候,自然會改口的。”
她的脾氣執拗,一時改不過來,不打緊。這條路走不通,就換條路走。
他忽然拽住她的手,緊緊握在了掌心裡。
如約面紅耳赤,“大人這是幹什麼?”
他木著一張臉,沒有溫情的解釋,“新婚燕爾,應當蜜裡調油。你在母親跟前不和我親近,在下人面前半點不依戀我,消息傳出去,我臉上有沒有光還是其次,要是引得宮裡側目,對你可不是什麼好事。”
言罷強行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彎,“明兒進宮,沒人的時候就這樣。”
如約使勁抽了抽,奈何沒能成功,“沒人的時候反倒要這樣?大人說反了吧!”
”所以我說,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他擰著眉道,“擱在明面上的事,沒人會往心裡去。越是揹人的時候,越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懂麼?”
她聞言笑了,“大人既然懂得這個道理,那你娶我,不擔心皇上得知內情嗎?”
這話想必是戳到了他的痛肋,他的得意倏忽不見了,“你是說我當初不該答應你的央求,應該直接把楊穩從神龕裡拽出來,然後押著你們到御前,讓皇上對你們痛下殺手,是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卻沒想到你還會過河拆橋,得了好處,反過來質疑我的一時心軟。怎麼?又有了新主意,想拿這個來拖我下水,替你遮掩?”
他不是愚鈍的人,其中利害,他當然知道。
如約自然不會糊塗承認,“我只是有些好奇,像大人這樣深謀遠慮的人,為什麼願意鋌而走險,下這步棋。”
他眼裡狠戾畢現,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因為我色迷心竅,賭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新朝的建立,我披肝瀝膽為皇上掃清前路,皇上還欠著我一個人情。就算你的身份被識破,念在我往日的功勳,皇上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如約心下氣憤,狠狠推開了他的手,“金瑤袀難道就沒有功勳嗎?”
他說不同,“文官手上一旦有權,時刻想要功高蓋主,而我,安於做皇上的一柄刀。當權者需要用刀剷除異己,必不會自折其刃,他還要留著這把刀,震懾朝堂呢。”
如約心下冷哼,他倒是自信得很,文官只是一卷宣紙,而他是一柄利刃。但他沒有想過,刀不趁手的時候,大可更換。皇帝的兵器庫裡豈止只有他一把刀,或許眼下還願意用著,有朝一日觸及皇帝的底線了,他還能像今天一樣篤定嗎?
“大人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但她的譏嘲,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不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是你本就不值一提。新帝登基,有無數的人想殺他,你不過是個小姑娘,當年天羅地網中僥倖逃脫的一條小魚罷了。這條小魚是養著,還是蒸了煮了,全看心情。我想要你,皇上順勢還了個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他致力於摧毀她的信念,她自然也會五味雜陳,也會悲不自勝,但她沒有一刻想過放棄。
就是這樣一個入不了他們眼的小姑娘,總有一天會讓這些自大的權貴得到應有的懲罰。他的貶低不會讓她自慚形穢,只會激勵她更加積累沉澱。她知道時刻高舉屠刀是沒有用的了,需要更多的佈局,就算沒人能幫得了她,她也要在這荊棘叢中走出一條路來。
穩穩心神,她說:“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他也沒有再言語,把她送回臥房,自己換了身衣裳,走出屏風撂下一句,“這兩天查辦金瑤袀的幾個門生,晚間要抓人,我去去就回。”
如約看他走出院子,才終於放鬆了精神。靠著引枕迷瞪了片刻,不多久塗嬤嬤領了幾個丫頭進來認主,這幾個是伺候穿戴的,那幾個是伺候飲食的,還有梳頭上妝的,一一讓她們領了差事。
如約不願意一言一行都在人眼皮子底下,謝過了塗嬤嬤道:“人多不習慣,上房只留兩個聽差就行了。”
塗嬤嬤瞧出邊打開了捧來的匣子,“少夫人明兒要進宮謝恩,命婦的行頭雖有定例,身上穿戴的首飾卻不能含糊。這是老夫人早前的幾套頭面,如今上了年紀,用不了這麼華貴的,都給少夫人送來了,讓您挑喜歡的戴。”
可見這位餘老夫人,確實是很看重新過門的媳婦。如約對她有些好奇,試著向塗嬤嬤打探:“才剛拜了公爹的靈位,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麼過世的,大人也沒同我仔細說起過。這園子裡只有婆母一位嗎,怎麼沒見其他人?”
塗嬤嬤道:“先頭老爺任五軍都督府指揮僉事,先帝時期剿滅流寇,殉職了。”
至於那些侍妾,塗嬤嬤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只說是“各自去了”,沒有過多贅述。最後語重心長地說:“家裡實在太冷清了,就盼著少夫人給家裡添人口呢。老夫人不讓晨昏定省,是想讓少夫人多陪著大人,他怪不容易的。您別瞧他平時看著兇巴巴,其實心眼兒不壞,時候長了,少夫人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在成長,有耐心看下去的,故事應該不會太差。當然要是已經被噁心到了,直接右上角點x。
話說居然會被罵無恥,真令我目瞪口呆啊,在沒確定能用感情控制對方時,隨便被仇人睡了,就不無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