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逆鱗。
閻皇后細想想,也是,皇帝怕麻煩,後位上有了人,只要她不犯天條,應當是可以無驚無險一直坐下去的。萬一大局抵不過真情,謠傳裡的餘夫人攀上高枝兒,要名分了,自己大不了退位讓賢,上西苑和金娘娘搭夥過日子去。
這一晚的種種起伏,最終被茫茫黑夜掩蓋住了,無人知曉。
第二天照例往遵化進發,只是路上行程更匆忙了,中晌幾乎沒怎麼停歇,飯食也比平常精簡,只求一個果腹就完了。到了傍晚時候,不像之
前算好時辰,趕到預先籌備的地方紮營,這回天暗下探得一個村子,照例徵用。一行人趕緊搭帳,生火做飯,連軸轉了兩天。等到第三天下半晌,終於摸著了敬陵的邊緣,那麼一個浩浩蕩蕩的隊伍開進去,先是將先帝的梓宮奉安,然後就能稍加修整,等著落葬的良辰吉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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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於有錦衣衛先行料理,陵地裡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餘崖岸向皇帝交了差事,又隨一眾文武大臣商議悼文、祭文及棺槨下地宮,安置寶床的流程。待一切定準了,這才抽出空閒,去看一看他好幾天沒見的夫人。()?()
帝王的陵寢很大,剛剛舉辦過奠禮,內外全是高掛的經幡和帷幄。他找了好半晌,才在東邊的碑亭前找到她,她正看著配殿裡並排放置的十六口棺材出神,連他走近都沒發現。()?()
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好幾天沒見了,你寧願在這裡看棺材,也不來找我,這是你為人妻的道理?”()?()
如約沒有理會他,略帶惆悵地說:“這裡頭全是殉葬的嬪妃和宮女,五年過去了,到現在都還沒下葬……我在這裡看了好一會兒,不覺得害怕,就覺得可惜。你說好好的人,為什麼要殉葬呢,她們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
餘崖岸被她弄得提心吊膽,轉頭四下看了看,好在邊上沒人。唯恐她又蹦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也不和她多囉嗦,牽起手就走,邊走邊道:“天都要黑了,你站在這裡也不嫌晦氣。這些都是蹈義的朝天女,有功於朝廷,朝廷自然嘉獎她們。什麼自願被迫,奈何橋都走了八十回了,還重要嗎?”
所以處於劣勢的人有多悽慘,這等視人命如草芥的劊子手,是永遠懶得去體會的。其中一個朝天女,不就是繪雲的姐姐嗎。拿命換來的所謂榮耀,僅僅五年而已就被弄丟了,細想起來真是悲哀。
餘崖岸呢,知道她這會兒怕是又在推己及人了。雖然他一向很不願意和她提起那些舊事,但看她落寞的樣子,就不由絞盡腦汁,想著為她做些什麼,才能哄她露個笑臉子。
一口氣拉出帝陵,順著神道走了一程。前面的草地上早就紮起了帳篷,作隨扈人員過夜之用,這個時辰正開飯,四下裡也沒什麼人,只有成排的參天大樹被風吹得頻頻搖曳,襯著山嶺間倉黑的天幕,格外有種幽暗瘮人的味道。
如約輕掙了掙,“上哪兒去,走個沒完!”
他這才停下了步子,“我知道,你又在想那些不該想的人,是不是?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忘了過去的一切,你為什麼做不到?”
她聞言一哂,“讓你忘了你的希音,你做得到嗎?”
這下他不說話了,嘴唇抿得死緊。半晌才鬆口,“等回到京城,我想法子讓人把你父母兄弟的屍骨找出來,重新安葬。”
如約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嗎?那地方我去過,根本找不著。”
他有些不耐煩,“我要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也不用在錦衣衛混了。”
本來自己低頭討好已經很失臉面了,她還定著兩眼看他,讓他愈發覺得尷尬。但還沒來得及別開臉,發現她眼裡好像湧出眼淚來,這下子他又慌了,粗魯地在她臉上抹了一把,“哭什麼,眼淚不值錢是嗎?”
她顧不上別的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和我說說,要怎麼確認,才不會把骸骨弄錯?”
他嘴上嫌棄她刨根問底,手卻沒有抽出來,又不好意思顯得受用,就把視線調到了半空中,僵著脖子道:“當年忠義祠有人專門收屍,雖然不立碑,但每個孤墳都有標記,能分清誰是誰。”
原本她早就不抱希望了,也曾一再安慰自己,大仇不得報,就算收殮了屍骨又有什麼用。那是無可奈何下的妥協,是自慚形穢中勉強求得的一點心安。她以為自己看開了,可一旦發現能夠做到,霎時一種難以自抑的悲愴,便佔據了整顆心。
她的父母、四個哥哥,還有那四六不懂的小弟弟,這五年來,不知以怎樣悽慘的姿態,被扔在無人問津的亂葬崗裡。她一直不敢去設想,害怕夜裡睡不著,整宿整宿都是他們身首異處的樣子。如今殘害他們的人,願意把他們重新拼湊起來,至少讓她活在世上,還能找到個出處。
一時千頭萬緒,只顧出神,餘崖岸看她呆站著不動,心裡茫茫然想,這就算高興過了?接下來沒有任何表示?
他覺得有必要提醒提醒她,“我也不要你謝我,但你適當投懷送抱一下,不是應該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