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 68 章 咬牙切齒的愛。

 這話說出口,她眼裡忽然盈滿了淚,顫著語調道:“您怎麼總說後面那段話?您就那麼由著我的性子?就不能逼一逼我?”

 他霎時不知所措,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麼尊重她的決定,她反倒更不高興了。

 “我怎麼逼你?你不願意見我……”

 “不願意,今兒進宮做什麼?我可以謊稱病了,謊稱摔斷了腿,難道鄭寶還能把我抬進宮嗎!”她委屈地睇一睇他,小聲嘟囔著,“我也會言不由衷,會說光彩的話。心裡這樣想,嘴裡卻那樣說,您順從我口頭上的假話了,實則傷了我的真心。”

 這個問題,簡直比處理國家大事還要難。

 皇帝那張雋秀的臉上,難得露出了迷惘的神情,“我不知道你心裡究竟怎麼想,我怕

 自己會錯了意,讓你更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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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為難雖為難,但心裡高興,也可以勉為其難的。”她扭捏地說,見他還是困惑,愁眉笑道,“萬歲爺運籌帷幄,朝堂上的人心不是看得明明白白嗎,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瞻前顧後起來?”()?()

 可他卻笑不出來,“因為我不敢看透,萬一你心裡想的,不是我所希望的,那我又該怎麼自救?”()?()

 如約唇角的笑意消失了,不知怎麼,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來,總有些擔心他是不是看破了什麼,一直在隱忍著和她周旋。()?()

 她穩住瞭如雷的心跳,正色問:“那麼現在呢?您敢看了嗎?”

 疑雲從他眼裡消退,他抿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如果你希望我替你做決定,那麼將來就不能再後悔了。”

 如約努力維持住上仰的唇角,但那份虛情假意的累,只有自己知道。

 不敢應他,她轉過頭,望向園子裡的花草樹木。盛夏的清風從樹頂草底刮過,可以稍稍紓解心頭的重壓。

 順著小徑往前漫遊,青石板兩側長滿了不知名的花草,她走走停停,不時俯身查看,在簇簇繁花中,竟然發現了幾根狗尾巴草。因著平時矇混受肥的緣故吧,生得蓬勃油亮。她探手拽下一根,嘴裡說等等,便靠在樹下,低頭編織起來。

 皇帝不知道她在忙什麼,也不追問,只是靜靜看著她,看那靈巧的十指翻飛,不起眼的根莖在她手裡,漸漸有了章程。

 “我小的時候,家裡有個心靈手巧的丫頭,比我大了十來歲,很會編這種小玩意兒。她會用草棍兒搭樓閣,還會編蚱蜢和燕麼虎,編得可好了。可惜後來……死了,她教我的好些東西,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只餘下這最簡單的,還能試著做一做。”

 語調輕柔,語速也很慢,字裡行間透出一種自在又閒適的韻致。她低著頭,長髮攏在狄髻下,露出光緻緻的前額,愈發顯出蒼蒼的柳葉眉和濃密捲翹的眼睫。還有她的唇,不點自紅,看上去那麼優雅,那麼秀致。

 他臉上忽然一紅,想起那場大雨掩蓋下迷亂的一吻,雖然匆促淺陋,但也足以讓他回味再三。

 然而現在的她,仍是高潔,不流世俗的。庸人眼中他們這樣的來往,必定四外透著情、色之氣,到了一處便乾柴烈火,不知天地為何物。

 可他們卻不是。

 就像尋常男女情起於微末,一點點由淡轉濃,經得起推敲,經得起考驗,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

 所以他不敢唐突她,就這樣慢慢相處,只要她不刻意疏遠他,他就已經萬分慶幸了。

 總算她忙完了,把一個草編的戒指託在掌心給他展示,“瞧,好不好看?”一面拉過他的手,“我來給您戴上。”

 尺寸正合適,戴在他纖長白淨的食指上,有如此底色襯托,連這草戒指都顯得生動金貴起來。

 他抬起手,含笑轉動手腕,“果真比我以往戴的都要好看,很配我。可是我不會做,不能還禮,怎麼辦?”

 如約說不必還禮,“等下回得了閒,我教您做。到時候您給我做十個,每

 個手指頭都戴上。()?()”

 他說好,這樣的時光實在難能可貴,他有些貪心了,今天還沒過完,就想著下次什麼時候再相見。

 “八月十五,宮裡有中秋宴,你會▃????▃()?()”

 他試探著問,“不會稱病告假,又躲著我吧!()?()”

 如約說不會,“皇后娘娘設宴,我和婆母必定都要參加的。只是那天人太多,不便和您私下見面,人群裡望一眼吧,這樣也足了。()?()”

 他聽了,無奈地頷首,“我也知道人多眼雜,就是心裡有那種野望,只想尋個機會,和你躲到清淨的地方去。”

 如約撫了撫他的手,“等得了機會再說吧,萬一那天能偷個閒,沒準兒可以說上兩句話。”

 他點了點頭,無奈道:“我已經在盤算,拿什麼藉口搪塞那些臣僚們了。”

 如約輕輕笑著,低垂的眼睫,很好地藏住了她的饜足。

 後來順著花園四下走走,鹹若館兩邊的配殿裡頭也供著神佛,進去拈香參拜過了,復又往林溪亭去。這亭子,建在一方清池上,東西臨水,南北出階,亭子四面的檻窗都能打開,盛夏的時候在藻井底下襬上個小桌,飲一飲茶,吹一吹晚風,倒是很愜意的享受。

 皇帝想必也是這樣覺得,回頭對她道:“中秋那晚,要是能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我們就約在這裡相見吧。”

 如約有些遲疑,但還是應了,“如果能瞞過我婆母,我就來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