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傷敵一千,自損八...
可是再怎麼聲嘶力竭都沒有用,葉鳴廊的刀出了鞘,斷沒有失手一說。
一個被長期壓制的同知,很多人都忘了他的手段吧。平時看他笑語溫存,半點沒有脾氣,但誰又知道,當年他和皇帝背靠著背殺出重圍時,經歷過怎樣一番血雨腥風。
昨晚行事,實則並不難,把餘崖岸和他最忠心的兩位千戶引到宣南,再逐個擊破。李鏑弩和屠暮行還沒弄清緣由便見了閻王,餘崖岸不愧是指揮使,反應要迅捷得多。但論拳腳功夫,葉鳴廊在他之上,兩個人對戰,結果可想而知。到最後沒有一劍封喉,只是刺穿了心臟,也是怕他死狀太恐怖,嚇著了姑娘。
餘府上下亂成了一團,葉鳴廊對餘老夫人道:“打發人,先把靈堂架起來吧。再者大人的裝裹也要預備,擦身換洗,及早入棺,免得被前來弔唁的人落了眼,有損大人的體面。”
餘老夫人這會兒是沒了主張,但她也明白,元直樹敵太多,他一走,不知多少人拍手稱快,不能讓這些人指指點點,捂嘴暗笑。
於是強撐起精神,艱難地指派下人預備,回身看如約癱坐在地上,
忍著淚道:“把少夫人攙起來()?(),
扶到東邊廂房裡去吧。”
再來看兒子()?(),
那麼高大的個頭()?(),
如今躺在那裡全無了聲息?[(.)]????????()?(),
老夫人只覺今生的淚都要流盡了。這幾年家裡接連遭逢變故,老爺子走後是兒媳和孩子,現在又是元直……
“你們都去團聚了,把我一個人撂在世上,你們倒忍心啊。”讓人絞了溼手巾過的話,你總是不聽……不聽……這下可好了,把命都搭進去了,後悔了嗎?早知如此,就該辭了官,全家搬離京城,回洛陽老家去。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來不及了。你這糊塗的孩子,要是周全些,哪裡會落得現在這樣下場。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的生辰了,你連過完生辰都等不及嗎,說走就走……”
許是心血被熬幹了,老夫人一病不起,連喪事都不能料理了,後頭的事,自然都交給瞭如約。她一樣樣安排妥當,僧道法事都緊著最高的規制,往來的賓客,她也儘量不去怠慢。有時候累了,坐在棺材邊上愣神,也會自責愧疚,心生彷徨,不知這仇到底該不該報,自己過於執著,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因著是執行公務時候遭遇了意外,朝廷有恩恤,下了一道聖旨,追封餘崖岸為忠勇公,是楊穩帶人來宣讀的旨意。
彼此見了面,只需一個眼神便了然了。楊穩例行安撫:“請夫人節哀,餘大人為朝廷出生入死,皇上都記在心上呢。特發了恩典嘉獎,身後也算有哀榮。日後家中一切用度都歸入宮中,餘老夫人也可頤養天年,這是朝廷的恩恤,沒有忘了餘大人素來的功勳。”
如約俯了俯身,“多謝聖上天恩,勞煩大人親臨傳話。”
楊穩還了一禮,“夫人客氣了。”
這時正值開席宴客的時候,左右人都散盡了,靈堂裡只餘他們,和兩個跟隨前來的小火者。
楊穩抬手把人屏退了,確定四下無人後,才悄聲問她:“你一切都好麼?”
如約乏累地點了點頭。
楊穩看她憔悴的模樣,心裡有些不落忍,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知道,她必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讓皇帝決意痛下殺手的。
餘崖岸、屠暮行,還有李鏑弩,這三人一夜之間全死了,其中玄機,一眼便看得出他厚道,但錦衣衛中真有厚道的人嗎?當初餘崖岸就是殺了前任指揮使上位的,這個葉鳴廊,未必不是同樣的人,甚至佛面蛇心更為危險,也更需要提防。
“餘崖岸的死,其中有蹊蹺,你一切小心,尤其要留神那個姓葉的。”
楊穩並不知道,葉鳴廊就是火場外拽了她一把的人,但這件事現在提起沒有必要,葉鳴廊究竟是敵是友,她也不敢確定。因此囑咐他:“錦衣衛改天換日,不知道新任指揮使是怎樣的辦事章程,你在司禮監也要小心。”
楊穩說省得,“籍月章如今沉迷阿芙蓉膏,東廠的事管得不多了,不過留他頂個頭才好辦事,因此暫且不動他。”說罷又黯然望了她一眼,“你這會兒改主意了嗎?要是改了,咱們想法子離開這裡,去外埠吧,走得遠遠的。”
她卻不說話了,好半晌才搖頭,“我不走,我的事還沒辦完。我要找到今安,確定他還活著,才好告慰爹孃和哥嫂。”
楊穩嘆了口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無論如何,千萬保重自己。”
如約勉強牽了下唇角,“你回去吧,逗留得太久惹人起疑,我這裡自會小心的,你不必擔憂。”
待送走了楊穩,她把追封的詔書放在了香案上。
天暗下來,底下人幾次來勸她用飯,她都搖頭拒絕了。獨自一人跪在火盆前燒化紙錢,孝帽很深,遮擋住了兩側的視線,只覺蓬蓬的火光烘炙得臉頰發燙,眼皮也酸澀得厲害。
身邊人來人往,她沒再挪動身子,幾個餘家族親上前勸慰她,她都勉力支應了。
夜漸深,靈堂上人也少了,偶爾兩個添燈油點香的家僕和婢女走動,剩下便是一派死寂。
直到一雙繡著游龍的靴子走進視野,她才抬起頭來。一張小小的臉,一雙含淚的眼,輕輕囁嚅了下,“皇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