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心海似築·高漸離
還未曾領悟到世道的艱深。
當年的搶築為樂的貴族女子後來嫁了一個王作為丈夫,王名姬喜。
他們的孩子叫做姬丹,燕太子丹。
後來我記得易水,我記得潺潺流動的水聲,水中倒映著光與影,我在岸邊擊築,荊軻踏著送別的歌聲,毅然走上了一條不歸的道路。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他朝我揮手,白衣獨立。
無數的光影匯聚在一起,我在河邊等了他很久很久,卻再也沒有等到荊軻。
他去刺殺秦王,然後死了,死在了咸陽章臺宮的大殿上。
他的屍首被棄於市朝,沒有人敢去收他的屍。
我偷偷跑去了咸陽,我看著他,紅白夾雜,慘不忍睹;我把他撿起來,不知怎地,連哭也哭不出來。
良久,我對著他笑了笑說,“你真蠢啊。”
這一個黃昏把過去拋在了腦後,其實算來算去也不久,就在六年後,秦一統天下。
夢醒了,身周已無那時的光影。
我從深處的夢中的黑暗處醒來,眼前還是一簾黑,可我的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
我日復一日地擊著從前的築,我如今也身在咸陽宮,只不過,我瞎了。
理由是:皇帝喜愛我所築的音樂。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成了一個瞎子。
瞎子,就沒有任何攻擊性,就不可能再復仇。
我與嬴政虛以委蛇了整整三年,卻無法忘記我來的咸陽的第一日。
我覆著眼,被一個叫趙高的宦官領著到了皇帝的臺階之下。
空曠的大殿上很安靜,安靜到過分壓抑,我只能聽到燭火的聲音。
趙高要我跪下,我莫名地有了自己從前曾有過的骨氣,我抱著阿父的築、現在是我的築,我毅然決然地立在階梯下,在黑暗之中對著高處的一個位置道:“我高漸離不是伶人,不是陛下的玩物。我賤命一條,陛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不怕他。
真可笑,我不知道荊軻見到嬴政的時候是什麼心態,他定然也不怕他。
這樣一個色厲內荏的皇帝,我對他只有鄙夷,我的語氣不算好,我以為他會大叫著,找來力士把我給當場弄死。
趙高從後背踢了我膝關節一腳,我狼狽至極地撲在地。
我趕忙把手邊的築抓在懷中,我像是當年一樣,緊緊地抱緊了築,可不能摔壞了。
我聽到周邊的腳步聲,應該是宮人都走完了。
步履之聲步步緊逼,一級臺階一級臺階地慢慢往下走。
領子一緊,驟然被人給提了起來,低沉的嗓音壓到了我的面前,極致威嚴,“朕要你奏,你便奏,不得推脫。否則朕會讓你生不如死。”
嘩嘩地珠簾聲從我的耳邊傳來,他冠冕上的琉璃珠噼裡啪啦地往我臉上砸,嬴政應該離我很近,我仰著頭,因為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便格外無畏。
“陛下,何故欺我眼盲?”
他在我耳邊低低笑開,隨即,面上再無任何壓迫感。
我對嬴政到底有多大的敵意也說不清,我恨他卻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