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所思在她
張良果然是臨事不懼不亂之心性,他語句肯定,不見絲毫急切。
趙嘉當著他的面把手上的枷鎖輕而易舉地打開,“我陪小公主演戲,是求二十年前的一個結果。”
趙嘉用一種過來人的眼光上下看了張良,“先生如今的心怕是不在秦也不在韓了,”
他說得此處想到了李左車之祖父。當年他還是太子之時,曾隨李牧麾下去過北地,那時候,李牧笑著對他說,此茫茫草原上看似平靜,卻有兇惡胡虜夾雜其中,公子當有學趙武靈王,蕩平匈奴,以求天下安平,護衛萬民之志。
趙嘉想到此處又笑了笑,這話太久遠了,估計李牧自己都忘了。
他看著張良,“你願意救李左車回秦而不是為你所用,是因為李牧跟你說的天下二字吧。”
“並非天下,而是太平二字。”
張良續言:“武安君臨行前曾與我言,為將者不求戰,而求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他的聲音若風如雨,灑入趙嘉沉悶的往昔。
“可惜四面戰鼓不曾停,武安君沒看到太平便死於道途。”
趙嘉長嘆一氣,大口地飲完陶碗中的清水。
他豪氣地抹去水漬,看著張良,他當真是個很好的聽眾,眼中也未曾有絲毫看不起對方的神色。趙嘉很久沒有再這般正視過自己,只因張良與他年少之時的初始是那麼相似。
趙嘉開始絮語,“我曾為太子,也曾為追捕之逃犯,如今又將成失國之亡人。這樣算來,先生曾為韓相之繼,當與我之想有所重合。然我觀武安君,又自視,人生一世,所求功業不過黃粱。”
趙嘉這番出世之言,還是張良在道家之言上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趙嘉再又啟聲:“先生終究是年輕,所行所思難免簡單了些。先生與李賢的爭奪,恐怕不只是李左車所代表的趙國名臣遺室。邯鄲城更有扶蘇攻城,小公主與她父王性格相似,她不會坐以待斃。先生這時候與她有嫌隙,可不是好事情。”
張良雖不曾有過什麼經驗,但看過不少詩經楚辭,不稍多思,他已聽出弦外之音。
粉白的月季已被趙嘉剪去,窗外的雪花覆上了幾朵往外延伸的赤紅嬌豔。
“所思在她,更在因果。”
他說得很輕,好像只有自己才聽到了,案上水汽白霧徐徐,話似鮫珠。
趙嘉方才還覺得張良口是心非的態度和他頗為相似,而此刻他又覺得張良和他一點兒也不像了。
“看在先生與我曾有幾分相似,方告知你佈防圖不在邯鄲城中之事。先生既然明白本心,邯鄲之行便請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