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我乘明月
“公主還曾擔心過臣之處境?”
兩人並行,聞言,許梔微微滯後一步,她看他的側影在樹蔭下似幻如夢,勾月中也似有狡兔奔騰,不然這風如何這般,直要把夜色也渲染得朦朧。
“你送我那隻雪兔,左車很是喜歡,我來邯鄲城……”
她不能對他說,她著急來邯鄲城有一半的原因是擔心他。
黑袍灑灑清光,三千明月色,八日憂心,一眼入囚。
“我來邯鄲城時,不便帶上一隻兔子,便把它送給左車了,還起了個名字叫‘富貴’。”
“也好,”“送給你的東西便是你的。”
“不問問為什麼起這麼俗套的名字?”
李賢側過頭,“為何?”
“我只願你此生能做一個平安富貴的閒人。”
閒人?他何嘗不想推手不管,置身事外。這般如軌跡推行的命局,一步步還在發生著。可他從再次醒來的那一刻,已是局中人。
許是太冷的風越發讓人感到寒冷,也讓許梔清楚地看到了一個背影的寒寂。
不同於她以女兒的身份所見嬴政,大片濃白厚紅之下,她清晰可見李賢靈魂深處清瘦敗落的頹廢。
“我若偏想要為所求一搏,公主又該如何?”
“不如何。”許梔笑笑,“我看你如觀己,又像是照見往昔。”
他自嘲道:“從容閒雅,非我所得。”
李賢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她在張良身邊,才能尋得那種淡靜平穩。一如她曾描繪過的大同之世,那個縹緲無處如同仙境的二十一世紀。
一縷風撩起她的髮梢。
簷下飛雪沉沉,許梔似乎窺見一絲真。
“我欲與君復出咸陽,重登潁川,看林深雪原,追獵狡兔,怎不可得?”
——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她的聲音穿透光影與上一世他父親之言無暇重合。
夜深風大,她不禁咳嗽了兩聲。
“就快回去了,你還病著。”
她一邊說話,一邊重新把他解開的繫帶給他繫好。
寥寥幾字說盡,冷冷月光,留一點暖色。
李賢數不清自己是怎麼就落入了這樣的迷霧,他從來把感情與利益瓜分得乾淨清楚,屠夫剃骨剖肉般的利落。
但實際上,李賢連自己的心也管不住。
他一旦看到她。
看到她眼底生髮的情緒。
他就知道他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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