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悟
他身體顫抖,面色由白轉紅,不住地喘氣。
許梔沒有放過他。
她還將布繞了他喉頸一週。她縛了他的脖,避開左側的傷口,順力一拉,他就不得不伏低。
一旦她發覺溫言不管用,她就不會手下留情。
她揚首,絕色容顏上露出笑意,殘留餘溫,“景謙,這樣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嗎?”
與此同時,她手裡一斜更多的藥粉被倒在了他肩上。
李賢剎那支撐不力,脫力後仰,抵於案前。
許梔也不顧這個姿勢有多麼不妥,她一手撐在他身後的案上,又被她攥緊了白綢,不容他退半分。
她強迫他直視她,居高臨下道:“你知不知道,死比活容易得多。”
他呼吸急促,說不出話,該是痛的。
她要讓他痛,鞭策之餘,也不忘多添一種溫情脈脈。
她把那把刀拋擲得更遠。
“怯懦之人才把這些歸罪於命運的安排。我告訴你李賢,別揣測了。不管多糟糕,死是下下策。”
朱唇一張一合,熾烈如火。
青絲如瀑,垂首於上。
她用手背抹了血,卻把臉上他的血抹得更開,下顎也還清晰地留著指印。
許梔長呼一氣,“這下,總算止住血了。”
他發覺她要離開,當即輕握了她手腕,“別走。”
燭火飄搖,碎影在他一半神祇一半惡魔的面孔。
李賢仿若掉入往日崎嶇,語氣又重拾落魄,“可不可以多留一會兒?”
他卑微地看著她:“別離開我,阿梔。”
“景謙……”一種說不出負壓侵襲過來,她的心臟隨之拉扯。
李賢顫抖地伸手,但懸在半空,“可以不推嗎?”
她望著他。目之所及,是木板上過量的血。一把史書上的刀斧再次出現,行刑臺上,大刀不落凝滯,很乾脆地鍘過了他的身體。
這是他想要慢慢死去的原因嗎?他做出那麼多瘋狂的舉動,就想清醒地死去?
好荒唐。
兩個人的記憶中都差不多,從古霞口開始,每一次擁抱都伴隨痛苦與血腥。
如果說許梔和張良之間所隔秦與韓的鴻溝。
那麼她與他之間,只有一輩子,很短,又遙遙無期。
兩不相照,宿世而錯。
她動了又動的手最後還是安然放在了兩側。
他黯然斂眸,聽她說“抱歉。”
她立起身,“明日我會讓人將病假交到御史臺。”
許梔揹著明月,整個人沉浸在月色柔光之下。
她輕輕地解開他纏繞在他喉頸的綢布,她不能抑制地生出悲憫。
“錯誤在上一世已經結束了。已經成為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追了。不管是誰,我不會讓你死,絕不會。”她凝視他的眼睛,朝他展露了柔和而真誠的微笑,“你放心,我說過會給你上卿,我說到一定做到。”
她把藥物一一擺在他的面前,多說了一些讓他休息的話,他雖然一言不發,但她仍喋喋不休如從前一樣。並且走時還不忘把那把匕首拙劣地藏了起來。
她絕口不提鴻至子,不提城父。
但他知道她會去。
他看她掩上了他的房門,直至消失在了他的視線,消融在了這一派月色與黑夜之中。
直到這時,他才敢徹底地吐出喉腔的那一口血,然後倒在案上。
這一次,怕會陷入永遠的昏迷吧。
迷惘之中,他念起多個瞬間,上一世這一世,糾纏在一起。
——
對負芻來說,項氏的軍隊會助他一臂之力。
項氏之中大部分的宗族都被負芻策動,只有項燕一人脾氣倔強,說來說去,他的要求只有一個——拒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