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綈袍之義
姚賈想不清楚,他之前跑去牢獄給張良潑冷水,到底是他真有那麼厭惡韓非,還是因為張良和王綰眼睛裡的某種氣質相似?
分明愁緒如水,卻又淡若煙霞。
現在,他手頭這張帛書上只是永安的信。——她理由很樸實,欲圖很明顯——【……張良曾為我少傅,又居於御史府。本欲垂問相國,惜相國身體欠佳,不得見。……廷尉繁忙,不欲叨擾……此間,永安唯賴上卿。懇上卿予我密見,全我尊師之情……】
那張白色的絹上後面寫了什麼姚賈沒讀完。
王綰身體已經差到連公主召見都不見了?
他自嘲自己本就是個沒什麼文化的人,看了看灰色的天,伸手去端茶,看著裡面微漾的茶水。
他不分等級的忍不住罵道,“媽的,王綰,你可別死在老子前頭。”
——
等到永安公主微笑著到他面前的時候。
姚賈還是保持之前的作風,他不忘叮囑她,“公主或可將私藏禁書的罪名一併推乾淨哇。”
只是這回在想整死張良這事情上,姚賈的語氣並不堅定,眼神也好像是從未有過的飄忽。
姚賈還是堅信朝堂上頓弱離開的事,少不了是因為永安。
姚賈一度以為,是覆秋宮小議惹出的禍端——頓弱口出利言攻擊嬴荷華,他又沒抓住人家放火燒樓與私藏禁書的實際證據。於是不但惹了嬴荷華,還觸到了嬴政的逆鱗,最終才辭官歸家。
實際上,頓弱辭官是頓弱和嬴政一次有預謀的協商。
沒有人知道,那日永安公主從覆秋宮離開之後。
嬴政在頓弱那裡聽到了一個怎樣匪夷所思的猜想。
為了杜絕它的可能,頓弱甘願為了這個假設賠上他一生的仕途與名譽。【韓非之說,可立國,但不可長久於國。】
【若他年,李斯姚賈拜相,懇王斬臣於章臺宮前,恕之不諫】
嬴政最煩有人用性命威脅他,但還是耐著性子問,“老上卿何出此言?!”
【大王可於滅齊後,迎荀卿於秦召議。臣老之至,無怕他罪。唯求秦國千年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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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陳平從昏昏暗色的牢獄中出來,並沒有見到公主。
“殿下,”阿枝默然,“方才陳大人公然拿張垣威脅張良,是不是有些過了?”
和聰明人打交道,大抵就是要層層疊疊的去窺探他們。
許梔淡淡笑道:“他這是欲蓋彌彰。”
“如果陳平沒有去提醒張良的勇氣,那我就是小瞧了他。”
如果一定有什麼是她最後的善意,那就是詭詐陰暗之下,那些被晦澀矇蔽掩蓋的真心。她相信它們和金子一樣亮,鑽石一樣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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