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獄中之見,春秋藏珠
她踉蹌著站起來,搖了搖頭,“俯首稱臣卻又暗藏殺機,這樣做的確要比在新鄭直接殺了我還要殘忍。”
她砰地將頭上的一朵紅寶石串的簪花拍在案上,那是朵月季。
“荷華!”
張良鮮少看她失態,驀地有些慌了。
她後退,後退又後退,清質的嗓音驀地從身後響起。
最終,張良扯住了她的袖子,他叫了她在城父所說的那個名字。
“阿梔。”
刺痛感從心臟蔓延全身,大腦已經一片空白,指尖也都發麻。
她聽到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感官都在告訴她,她聽到了。
“我愛你。”他說。
難道她感覺不出來愛嗎?
她在警告自己不能回頭,不可以回頭!
於是。
她決絕伸出手,用力抓住了鐵欄,拉開牢門。
擦擦切切的雜草聲是牢獄中唯一的聲響。
張良拾起落在大氅褶皺中那支小小的鐵瓶子,也如同當年他放在她手中的玉環,溫涼沁在手心,千鈞萬重。
如那摔在楚國的玉環,今已成玦。
因為從一開始,蘇秦正是他的參照。
張良為自己做的就是死局。
自他踏入咸陽城的那一天,今日就是他的結局。
“小公主不會殺你。”趙嘉的話縈繞在側。
“我死,許多人都能得償所願。這般當算最好的收場。”
張良不去多想曾在城父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他一世逍遙,青山相對。
他彷彿聽到了鳥雀啾啾,聽到了雪風呼嘯。
“張良,對不起,你別死。”她拖著受傷的腿,驚恐如小鹿。
“我愛過一個人,想過和他宜室宜家,白頭偕老。”她口吐鮮血,認出了他。
這是唯一一次,他無聲的反抗,沒有辜負韓國和張家,他辜負的只有滿腔愛意。
他愛她,卻也是他一次一次傷害她。
如果他的死,能將這一切結束,如果故事就停止在這裡,那他幾乎求之不得。
“莫將因果錯對。”趙嘉也曾和他這樣說。
可惜,月季花紅,雪風料峭。
因果錯對,是非顛倒。
張良沒有記得趙嘉的話。他也永遠不知道,他們各退的一步,到底會不會各自安好?
極苦的毒,他一飲而盡。
他笑,原來他也不愛吃很苦的東西。
荷華不愛喝苦藥,她卻因他喝了大量的紫茄花,因他藥不離身,在雪地中撿藥丸……
他痴然的想,如果沒有隔閡,沒有對立,沒有身份之別……他和她,有沒有可能也和阿櫻和韓信一樣,在城父有一處很小的蓬廬……
廷尉丞來時,張良手裡只一支緋色的簪花,猩紅的痕跡更令它波光瀲灩,比真花還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