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動如參商,望聞問切
鄭,是拉開春秋的第一筆。
秦,是結束戰國的最後一筆。
“河圖洛書。”張垣並不瞭解這是個什麼東西,“兄長是因捲上此物,故而讓我先至灕水一尋?”
張良點頭,沒有說太多話。
“兄長既已不住櫟陽,何不與我同去嶺南?”
張垣想得簡單。他續言:“秦人連植樹種花也要視作務農之要,同我們平日之交流更是詞不達意。”
張良的目光總是溫柔而專注,彷彿能化解世間的一切尖銳。
“我知你自幼喜好山川之美,嶺南山川秀麗,來去憑心,千里不遠。”
張垣很想去問他為什麼不想辦法離開秦國。只要張良想,他一定有辦法。張垣想來想去,想不到什麼理由。
他張口,半晌,也是問不出。
張良深邃的眼睛,洞察人心的深淵。
風入、肩上松挽髮帶隨風而動。
張垣以為這正是嬴荷華的手段。即便是棄絕,她也不會放任一個潛在的危險到別的地方去。
她只是沒讓他哥哥死,代價,就是做秦國的囚徒。
張垣越發慶幸張良忘記了和她的過去。
“天真冷。”張垣匆忙拉下車上的木窗。
砰地一聲,流逝的景色與人很快被關在外面。
隨著這砰——
合窗之聲,寒風入窗,徹底攪擾了張良靈魂深處的某根弦。
一切沉寂,卻無法平靜。
張良這樣一個極端智慧的人,只有他想鋪開一個局,普天之下少有人能勝他。
猝不及防的痛覺,無法騙他。
無數冰霜刀刃已經扎進了張良的心臟,要他鮮血淋漓。
對張良來說,最大的罪,最大的錯誤,是他在九分算計之餘,不可抑制的一分真心。
她水波盪漾的黑眼睛,比冷玉還要寒。
她的眼睛,幾乎註定他滿盤皆輸。
——
許梔和沈枝入城不是用的公主儀仗,而李賢將許梔送到驛館沒多久。
他轉頭就直接出現在了張良的面前。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明知張良已落下一顆黑子為末。
明知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他縱知這一去,極有可能適得其反。
但只要那分毫的可能徘徊在他的面前,他便直接扼殺。
儘管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也不能成為他的阻礙。
這就是李賢在黑暗沉浮中學到的要義。
譬如當下。
一室焚香燃茶,典雅之至。
素紋案几上擺放著一鼎鶴立青銅香爐。立櫃之處,多種器皿造型古樸,紋飾精美的陳列,皆是張家之聘。
他多少年也不改的綠白色衣袍,就像是從未入仕過秦國。
“不愧是潁川張氏,就算流落至此,倒也家財萬貫。”
張良眼睛
也不曾抬,兀自飲下一口,“既是皇帝陛下令我等遷居至於國都,大人有何事要問?”
他正可謂積極響應嬴政號召的貴族,從前之事盡掃,已是乾乾淨淨。
李賢握住腰側的長劍,俯下身,笑著問他道:“先生,可知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