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先生你教的,如何不是名師出高徒(2)
“公子此在秦國,當忌諱口出狂言。”“此卷之中無非是絹布之數。公子如此著急難道是因為對不上。”
田儋唇上的胡茬被氣得抖動。
他做齊國公子時祭祀春社,見過農民耕作。他看許梔臉上黑色的灰跡,如同被土塵糊了一層,覺得這人頂多是個農吏。
他頓時不客氣了,將話說得頗為難聽。
許梔眉心一沉,將陳平所備的典客屬的令牌放回了袖中。
田儋頓時來了脾氣,揚手就要去推許梔。
司馬欣深吸一氣。他身側吏卒也上前幾步。
李賢知道自也不是個吃虧的性格,可她居然躲也不躲。他看到了她的眼神,鬆開了方才握住田儋的手。
田儋怪異的看了一眼李賢。
田儋罵罵咧咧不止,試探的叫囂道:“不過是個低賤的農吏!我就是錯手把司馬欣連著也殺了又能怎樣?”
“昔年齊宣王曾昭告天下。謗譏市朝者,當賞。面刺者,當賞。議論傳於他耳者,亦當賞。公子不鑑齊亡?”
田儋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許梔發現這些圍觀群眾的表情出乎意料的一致。
——恐懼。
為他們自己而恐懼。
即便是作為戰勝國家的人民,但面對貴族,他們仍是不敢作聲的。
“秦滅六國,卻是換湯不換藥啊。”
許梔聽到方才那個老婦人說話,到底是明白了那些出現在字裡行間的竊竊私語之言(天下人不思統一,而慕舊國)究竟為何出來。
田儋根本就不會把普通人放在眼裡。
譬如她現在只是沒有立即反駁,就被田儋當做了習以為常的軟弱——平民必要垂下頭顱。
寒風從雍城街巷深處吹拂,將李賢的寬袖鼓動。
時間靜止。
許梔刻意剝下身份,跨過蜿蜒曲折的權利迷途,她方才能深刻理解到秦朝要打破的是什麼——王公貴族對時代的封鎖。
田儋沒覺出來李賢沒說話是因為他與許梔達成了共識,還仿若得到了鼓舞,徑直要從司馬欣手中去搶。
那個該死的農吏又開始說話了。
“你真要給我?”
這話,李賢問得頗有深意。
“既是官府的卷書,司馬大人手中輾轉,大人自有監察之權,當要比對查明才是。”
司馬欣當許梔不知道李賢的身份,他不是普通的監察官。
司馬欣這種身在陪都的中層官吏知道什麼叫難做人!
李賢已是上卿,他還有個快坐上丞相位置的爹。田儋本身就是貴族。
司馬欣到底默認了農吏是許梔的身份。
他是怕眼前這個挺身而出幫他的基層小吏得罪人,於是在李賢剛要俯身和她說話的前一秒,連忙拽了一把她,將她拉到身邊。
他好心提醒道:“小兄弟莫要再說。”
司馬欣的確是把絹帛的事情鬧大,但他絕對不願意有人因這件事而妄遭橫禍。
他朝田儋和李賢咽聲,拜道:“卷書乃是朝堂機密,所見當在靜室。此處人多,不如進驛館仔細說。下官此書之真假,就請李大人做一個見證。”
許梔也附和。
“好。”李賢說。
餘音尚未散在風中。
還不等人散去。
一陣馬蹄聲音響起,天色遠處,一黑馬颯颯,踏如旋風。另一匹棕色大馬緊隨其後。
來人手持咸陽之令。
黑色官服之下是一張俊逸熟悉的臉。
蒙毅一眼就看穿了她。
嬴荷華在秦國,就相當於在嬴政眼底下,嬴政甚至用不著動李斯的人,他抬眼就能知道女兒在幹什麼。
蒙毅想起多年前她和張良掉下古霞口之事,又看著她良心還在的份上,疾馳半日到了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