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鄭國宴上,九枝燈下,寧毋對面
他韓人的身份註定讓他無法在關中安生。
他眼裡充盈了淚光,“我不能跪拜於老師尊前,但我知道老師一定明白。”
李賢怪異的看著鄭國,太過真摯,太過直白的情感,太過正常的篤定相信,他無法懂。
鄭國從不遮掩真實情緒,他涕泗橫流的看著他,手都在抖,他念念道,“師兄願意放我,此生無以為報。”
現如今,他看著李賢,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李斯。
而他面前的李賢眼中縈繞著的灰色,比他父親同歲之時更為琢磨不透。
比野心與慾望更為複雜的東西。那是一種時刻準備著的絕望與陰鬱。
鄭國沒覺得李賢有這種神色很恐怖。他只覺得疑惑,究竟是什麼,讓一個人淪陷至於此等境地?
二十年前,鄭國回家祭祖,路過上蔡縣的時候,他受李斯之託去家中探望他的妻子兒子。
李賢那時候是個絕對正常的孩子。
他幾乎悲憫的看著李賢,下意識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李賢一側就躲開了。他不喜歡這種表情,和許梔有時候看他的表情一樣,像是在看一條落魄的黃狗。而他到底不如黃犬的,他到死也沒獵到上蔡郊外草地上的兔子。
所有的一切都已成空。
“孩子,你需要老夫幫你做什麼?”鄭國問。
李賢搖頭,沒有說話。他不想鄭國會變成下一個頓弱。
宋先生。
什麼宋先生?張良不知死活的來到鄭國的宴席,絕對不是僅僅來為他弟弟送聘。
他是算定了他們。
就算李賢認出了張良,由於許梔在場,他不會揭穿他沒有失憶的事實。
嬴荷華也不會對一個失憶了的人為非作歹。
她不是和李賢一起來的。
不論何種身份,她的美貌都那樣奪人。她光是站在那裡,已經有不少賓客在偷偷看她。
一會兒,李賢就來了。
張良不知道她為什麼一直站在那個位置不動。
他當然不知道,在他進府門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他。
陽謀之中,算到是無形穿插的是各種偏移。
張良的確沒有輸。
不少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沒有人拆穿他。
如他所料,嬴荷華也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
她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是在她將酒爵遞給張良的時候,酒杯裡的酒在晃。
清冽的桂酒香,連同九枝燈的燭火飄著,橘色與紅黑漆案交錯在一起。
光影漫漫之下,她的手背上覆上溫熱。
“怎麼了?”
她笑笑,“沒事。”她轉過頭和李賢輕言細語,“宋先生的容貌頗似我一個故人。許是我一時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