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送別鄭國,灞橋柳枝
這個“們”中有張良。嬴荷華和他之間的事,鄭國本知道的不多,但韓非總是語重心長的提醒過他。他本來就雲裡霧裡,又見自己準定的女婿對這件事也閉口不談,他更是一知半解。
“殿下,臣也才到不久。”
“一會兒?”
鄭國不好意思的拍落他袍子上的雪。
她的女官也如她那般,強硬地往他手裡遞去了傘。
“這可使不得。”鄭國推脫。
“水令還是拿著吧,要是生病出岔子,還怎麼在嶺南頤養天年?”
鄭國一頓,說不出話,只好一頷。
許梔微微一笑,“水令可還有旁的事?”
“臣……公主殿下之恩,臣感激不盡。”
鄭國說了一番感激涕零的話。
“水令就為了說這個,專程在此處等我這麼久?”
許梔只是無心一問。鄭國水靈靈的就將張垣交給了他一卷密軸,他又轉交給了子嬰的事,朝嬴荷華說了個乾淨。
許梔腹誹。鄭國藏不住話的這個性格,能在咸陽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政治角鬥場活這麼多年,真算是個奇蹟!
“你和我說這些?”
“臣不知公主此來雍城為何。臣能離開咸陽,其中曲折,臣不明白。但臣知道公主幫了臣,臣所知的一切都當坦誠相告。”
坦誠相告。
這四個字其實很簡單。
但要讓戰國時代,利慾薰心,殺伐籌謀之下的人做到,可謂難上加難。
許梔想不到除了鄭國,還有誰會這樣不加保留的說話。
鄭國是一個水工,水工哪裡有韓國和秦國之分呢?他的事業只是讓生民更好的活下去。
她不但要保他後半生的安寧,更要讓他有心力繼續發揮他的專長。
但她是永安公主,這一番話,她沒法從這個立場說出口。
“水令若要謝我,便將靈渠之務全備於心吧。”
鄭國沒想到她沒有向他提任何的條件。
很多人都說嬴荷華長大之後變了很多,可唯獨鄭國不這麼覺得。
“除了這個公主沒有其他要說?”
“卷軸上的東西,水令若知道,定會與我解釋,你沒說,我就不必多問,答案我自己會去找。”
她朝他聳了聳肩,“水令在涇陽的渠帶給關中源源不斷的生命,父皇不會忘記它的修建者。水令往後在南邊與史祿一道所成,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功業。若這樣的大事卻因為政治的原因阻止你,那秦與往日那些垂垂老矣的山東六國就沒有不同了。”
她始終是那個維護她父皇的權威的小公主。
只是這個時候,鄭國從她身上發覺了一絲相似。亦或是在捍衛秦國利益之外,她為的是天下的夙願。
“殿下這般相信臣……臣,臣,”
鄭國顯然是深受鼓舞,一時語塞。
她笑笑,輕鬆道:“十一年前,水令蒙著眼與太子丹一同來到章臺宮的時候,我就在想,你們不一定非得要與過去為敵。”她望著他的眼睛,“燕丹到死才知道的道理。……很多人執著的問題。只有水令從間秦而來秦築渠的時候就想通了。”
兩個極真誠的人面對面,風雪都減弱,年齡也忘卻。
“待他年,中原之地與嶺南水系溝通得好,臣候殿下親臨運河開閘之日。”
許梔說她一定來。
她沒走出兩步,還沒上馬車,身後又傳來鄭國的聲音。
她看到他,目光堅定,像是一尊雕像般立在雪地。
“你放心,你們定會一家團圓。”
她作出這個承諾已然是變相讓他知道,張垣的事,她會力保讓蒙毅不再糾察。
哪裡知道,人就是這樣奇怪。
鄭國豁出去了一樣,幾乎是痛哭流涕般懇求的,不是他自己的事。
而是為了另一個人。
“臣……臣聞殿下近來與李廷尉關係不和。”
“李斯?”
“臣不知其中淵源,但臣肺腑之言,不得不言說與殿下。世人眼中師兄妒害同門,一失德小人而已。然臣與師兄在老師門下修習十年,師兄秉性剛正,素來敢於直言,絕非冷刻近於狠毒。入秦之後,師兄冷刻為官,然如不是師兄相護,涉張相之事,臣根本活不到現在。又有臣初來秦,若非《諫逐客書》,大抵間秦之事爆發,臣已是地下之鬼。臣忝於再向公主開口。可臣知道,臣此生不會再回到咸陽,有些話不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