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ZK 作品

第276章 匹夫,儒生,素王

 風嘯狠狠地喝了口酒,正要此刻,他忽然眼睛了一下。

 彷彿看到虛空之中,一隻小玄龜飛出來了。

 風嘯愣住,他伸出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嗯?玄龜?”

 風嘯終於開始懷疑自己,呢喃道:“我喝多了?”

 “終於喝壞了腦袋麼?”

 直到那帶著一股內氣,主動顯形的玄龜法相不耐煩,一個巴掌拍打在了風嘯的額頭,把這個小醉鬼打醒了,玄龜晃晃悠悠地轉過身來,背後的龜甲浮現出了金色的光。

 龜甲上的紋路組合成為了李觀一的筆跡。

 是李觀一讓自己的玄龜法相出來的。

 風嘯辨別了下玄龜法相背後紋路組成的文字,臉上的神色一點一點凝重,而後點頭,道:“主公所說的,和我所想,不謀而合,小玄龜告訴主公。”

 “風嘯不會讓他失望的。”

 風嘯抬起酒壺仰脖要喝。

 遲疑了下,還是把酒壺掛在腰間,舔了舔嘴唇,感覺到心臟的激盪和熱血沸騰的感覺。

 騎著馬狂奔而去了。

 玄龜法相化氣,重新回到了李觀一的體內。

 於是李觀一知道自己方才託可以外出離體的玄龜傳遞的消息,已經確切地傳遞到了,才稍微鬆了口氣,目光沉靜安寧,注視著這一場論道。

 王通夫子本身是儒家公羊一脈頗為受到看重的年輕一輩弟子,頗有賢明,是最開始的時候,越千峰謀劃營救嶽帥的時候,請來的天下名士之一。

 在學宮之中,兼具三家之流。

 而程儒龍,朱景勉不同。

 他們吸收了道門的一部分學識,存天理、滅人慾,以天理構成人的本質。

 而在他們的理論之中,天道在人身上呈現出來的。

 就是三綱五常。

 超過這一部分,以及求生所必須的東西之外,就是人慾。

 人之慾,與天之理相對立,應斬人慾,存續天理,李觀一注視著王通夫子的這一場大戰,儒家這些夫子們皆有四重天左右的內功,元神之氣更強。

 一開始的時候是程儒龍兩人。

 但是後來面對著剛健的王通,程儒龍,朱景勉漸漸難以回說,諸學子們也注意著這位一開始被認為,收徒頗多,才通三家,卻沒有形成自己學派的年輕夫子。

 這一場論道漸漸變得熾烈起來了。

 一開始的時候,只不過是朱景勉和程儒龍兩人。

 後來,名家,名墨,縱橫,兵家,道家,一位位名士起身了,他們皆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決意,自己的學派,也有自己的弟子,前來和王通論道。

 諸子百家,一位位飽讀書卷數十年的大學士都走出來,他們是很聰明的人,知道天下的大道爭鋒,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正確錯誤,知道決定論道輸贏的,應該是勢力。

 但是他們也同時有著讀書人的傲氣和傲骨。

 王通這樣邀請他們了,他們又怎麼可能不來。

 即便是再如何鑽進了名利場裡面的讀書人,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心底終究還是有著一股氣在的,這一股氣是在最初讀書的時候升起的追求,只是被世事打磨乾淨了。

 學宮的學子們匯聚來了。

 風嘯和李觀一想到了一起,只是風嘯是想著兵法反客為主,李觀一卻只是,想要讓王通夫子可以盡其所求。

 萬人匯聚在這裡來看這一場論道。

 這裡是容納不了這樣許多的弟子的,儒家素王道:

 “將牆壁拆了吧。”

 “諸子百家,在學宮之中論道說法,哪裡需要什麼牆壁門戶】呢?”於是學子們一起用力,他們拆去了學宮阻攔在論道之處外面的這些牆壁,壁壘,然後進入了論道之地,他們神色恭敬,在靠近之前,就已經躬身行禮,然後找到一個地方,盤膝坐下。

 儒門夫子王通,同時應對諸子百家各宗各派。

 與其說是論道,其實已經慢慢變成了講學一般的狀態。

 王通的學識,他的志向,在和諸子百家,三教九流的大宗碰撞之間慢慢展現出來,李觀一的脊背筆直,安靜看著王通講學。

 入夜的時候,學子們捧著燈,燈燭舉起來的時候,這被拆了牆壁的學宮裡面,光芒燦爛,如同繁星點點,匯聚成為了一片。

 論道一直持續了下去,姜萬象,陳鼎業都沒有離開。

 第二日日出的時候,忽而發生了變化,王通夫子駁斥之後,朱景勉的神色忽然幾度大變,他似乎無法再度維繫自己的心境,儒家浩然正氣,其實是堅定如武者武道意志般的存在,和元神相結合的產物。

 類似於武道的法相,卻又不同。

 此刻那朱景勉夫子忽然高呼幾聲,翻身跌倒,他頭頂浩然正氣崩碎了,化作了一股股文氣逸散,朱景勉道心破碎,張口噴出鮮血,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眾人駭然,這些往日掌管有學派的大儒名士們才在這一股論道里面,感覺到了一股凜烈的風姿,他們停下來了交談,萬人注視著那位辯倒諸子百家的王通夫子。

 以道對道,以佛對佛,以儒對儒。

 三教合一的大宗師。

 學子們,還有這被以最直接的方式,正面碾碎了的各學派大儒們都神色變化,程儒龍低聲道:“你以一對百,你本身就慧極必傷之根骨,如此耗神,你當真不想要再看十年春秋了嗎?!”

 陰陽家的大宗主中天北極,給王通下過判詞。

 說他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好生修養的話,可以活過四十歲,之後約莫就可以活到了個一甲子,但是若是不加以收斂,王通的壽數不會長。

 王通夫子回答道:“我聞有捨生取義者也。”

 儒門這一句任何人都能說出來,五歲小童兒也能侃侃而談的話語,在這個時候卻忽然變得沉重起來了,文字裡面的分量,唯獨在某些關鍵時候才會展露。

 儒家的凌冽和剛烈就在這裡了。

 程儒龍臉色大變。

 那邊的李觀一忽然起身,這少年諸侯緩聲道:“論道,至此為止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王通夫子的身上。

 《皇極經世書的澤天一卦,讓李觀一可以感知到生機,他感知到了夫子的生機抵達極致,就在即將衰落的時候開口止住,他終究只是個少年人,他希望親近的人得償所願。

 他希望親近的人得償所願之後,還可以活下去。

 李觀一伸出手,端起了一杯酒。

 猩紅色的戰袍翻卷,姜萬象微笑看著他,倒是沒有阻攔。

 陳鼎業垂眸。

 他們有數萬裡的疆域,他們有三百年的國祚和積累,這會讓他們有一種君王的雍容,論道只是天下大勢角逐,呈現於檯面上的一種表現方式罷了。

 真正看重的還是大勢和國力。

 就算是王通夫子辯駁了諸子百家,可是大儒攜學派弟子入兩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了不得,姜萬象尊這王通夫子為天下的大才,給他個大名號,卻也罷了。

 有甚麼用?

 他帶著一種看晚輩的愉快從容,注視著李觀一,好奇這小子要做什麼,哈哈,大不了,展露豪雄的氣魄,多拉幾個人去,卻也無妨!

 而諸子百家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少年諸侯的身上,李觀一緩步走出,他的腳步落在空中,元氣散開,化作了火焰託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