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臨時大夫
“咚咚咚——”
翌日晨早, 許黟在一片潮潤的水汽中醒來。
外面,有巡邏的遊街衙役敲鑼打鼓,與以往充滿煙火氣的晨早不同,一陣陣嘈雜聲在南街裡喧譁了起來。
許黟穿戴整齊地出門, 就看到了鄰居們都焦急地忙碌著。
隔壁的何娘子看到他出來, 連忙走過來喊:“黟哥兒。”
“何娘子。”許黟應聲, 就聽著她急忙忙地說, “昨晚雨下得太大,好些屋子都塌了,我瞧你這邊的灶房也塌了一些,人可有事呀?”
許黟搖頭說沒事, 雖然損失了藥材很可惜, 但人是平安無事的。
他問:“南街其他人呢?都怎麼樣了?”
何娘子道:“有衙差過來敲鑼, 說是來記塌壞的房屋, 還不曉得嘞。”
兩人說了幾句, 便聽到一陣哀嚎聲。
他們互相看對方一眼, 跟著人群尋過去。等許黟到的時候,那處出事的人家已圍上不少人。
圍著的人們在小聲議論。
“可憐吶, 這家人昨晚有屋子塌了,正砸中家裡頂樑柱,兩條腿都不行了。”
“熬了半夜, 說是起高燒,人都燒迷糊了。”
“官府說派大夫過來, 可來了?”
許黟聽到有人問, 目光瞧了過去,就聽另一個人小聲說道:“不曉得不曉得,上次也說會有大夫過來, 後頭咱們誰瞧到人了?”
“你可別胡說了,小心你的皮。”
“那我不說就是了。”
那人撇撇嘴,圍著看熱鬧的人似乎也都習以為常,對鹽亭縣的官府期待感不高。
許黟默默看在眼裡,袖子就被人給扯了扯。
他垂眸往下看去,看到了個扎著童髻的蘿蔔頭,正是楊官人家的兒子。
許黟掃了一眼旁邊的人,沒看到楊家的大人:“榮哥兒,你怎麼在這裡,你爹爹呢?”
“我一個人跑出來的,爹爹不在家,我娘在家裡幹活呢。”楊榮抬著腦袋,眼睛瞪得圓圓的,問,“許大夫,怎麼不見小黃呀?”
許黟笑了笑:“它在守家。”
小孩子聽到這話,眼裡多出期許地問:“我可以去許大夫家裡找小黃玩嗎?我有吃的,可以給小黃吃。”
他在隨身攜帶的小布兜裡掏出一塊蜜糖,花生米大小,像是平時裡大人買來哄小孩子的。
許黟是知曉楊家疼愛孩子的,但這會混亂,時下柺子又多,許黟不放心他一個小孩在這裡湊熱鬧,便答應了他。
他牽著小孩去尋何娘子,問了人才知道,何娘子進入這戶人家幫忙去了。
“瞧著是想搬到醫館裡看大夫了,人多力量大,可有哪幾個哥兒過來搭把手,將人抬去杏林館去。”
不知是誰吆喝了一句,不一會兒就有兩三個鄰居街坊的應聲出來。
大家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昨晚那場雨,受災的不在少數。有的只是漏雨遭了水,洗洗刷刷還能將就著過,有的則是塌了一兩處,需得花幾個錢補一補,像這戶人家直接砸中人的,也有。
許黟待了沒多久,就聽到又有一戶人家人被砸沒了,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漢。
很快,巡邏的街道司衙差挨個來問話登記傷員,說會給安排去處。
許黟上前行揖,問那負責登記的衙差:“問差爺的好,在下想問此次遭災受傷的有幾人?”
登記的衙差不悅地看向他:“你是何許人也?”
許黟道:“在下許黟,家住南街,是一名大夫。”
“大夫?”衙差聞言,看著許黟的眼睛帶上審視,他可沒見過這般年紀的大夫。
“我怎麼沒聽過,南街又來了什麼大夫,你莫不是什麼誆騙人的柺子吧。”
“差爺,黟哥兒確實是大夫嘞。”
同為南街的住戶們,可都認得許黟,見到衙差不信,就出來作證。
“是哩是哩,我家小兒脹肚就是吃黟哥兒的藥丸給治好的。”
許黟對著他們行了一下禮,有他們作證,衙差沒再懷疑他的身份,便問了問跟在許黟身後的小孩,是許黟什麼人。
“他是榮哥兒,是平路巷楊家官人的兒子,認得我便想來我家逗小狗玩。”許黟沒隱瞞,老實地回答。
衙差就去問楊榮,得到同樣的回答。
而後,他態度緩和了不少,將登記到的告訴許黟:“昨晚雨下得急又狠,遭災的有二十三戶,其中有四戶人家受了傷,一戶人家去了個老翁。”
他們這些當差的,回街道司又要挨批評,吃不得好,也得不到好處,苦的累的倒都是他們在幹。
北宋的底層衙役小吏可不好做,雖有編制在身,福利不錯,但縣城沒法和東京開封比,時常拖欠月錢。偶爾還會用布匹,絹、絲來抵月錢,還有柴、油、鹽等都能拿來當做月給,屢屢要自個添一些才能維持日常開銷。
當然,讓他們就跑了不幹,也捨不得。
許黟聽到有四個人受傷,就問衙差有什麼安排。
衙差表示上頭沒發銀子,受災的又不止南街,城郊外,也有好幾處都有災情。
一陣無言。
突然,衙差說道: “你不就是大夫?”
上面的說會派人過來,不過是好聽的哄人話,等公文批下來,又去請官醫過來,不知何時能到。
又想到這次受傷的百姓裡,有個情況危機,隨時一命呼籲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