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 46 章

第46章相思縷

這日是籌備多時的壽聖節,寧王頭一日忙了整整一天,晚間時候回來家中歌息,也順便又囑咐了青葛一番,待到第二日三更時分,他便梳洗過,和尚書省、樞密院官員一起過去明慶寺開建祝聖道場,還要赴貢青葛在他走後沒多久也起身。

她身為寧王妃,自然是要按品階上妝,配了鳳冠,換了命婦服,並過去和太子妃匯合,一起進宮祝壽。宮中儀鑾司早在殿前綁縛了山棚及陳設幃幕,又有衙前樂樂部人馬,以及各教坊人員,承應在御前演奏笙簫。待入了宮後,卻是有諸般禮儀流程,先是在西門德生堂放生了烏龜魚類,之後便是賜宴簪花等,至於赴宴老人,則堂賜了素珠、壽杖和銀兩。宴席時,又有百官於紫宸殿捧觴祝壽,更有各諸侯王,各州府官員,各藩屬國並鄰國的使者獻上了壽辰賀禮等。這壽聖節頭一日先拜禮,第二日還要設宴看百戲,並賞賜銀器彩錦等。

如此熬過去兩日,壽聖節終於過去了,大家也都鬆了口氣。

寧王回到府中,低聲埋怨了句:“過個壽辰而已,倒是折騰得人仰馬翻。”

青葛聽這話,看了他一眼,只當沒聽到。

這種話也就私底下說說罷了,若是傳出去,便是親生父子,怕不是都要惱。

而接下來其實也不得閒,青葛隨著太子妃又參加了兩次宴席,太子妃再次邀請青葛過去參加蹴鞠,青葛便也答應了。這一日晨間起來,寧王因有要事,一早練了劍法後,又一番吐納休養生息,便回來梳洗,又要青葛為他束髮。青葛其實想推脫,便懶懶地靠在榻上道:“殿下,我哪裡會束髮.....不曾給誰束過。”

寧王輕笑出聲,笑聲醇厚而愜意。

他直接把她從榻上抱起來,道:“我就要王妃為我束髮。”

青葛只覺這大好男兒,好生強健寬闊,抱著自己時竟如同抱著一片葉子,偏生非要纏著自己給他束髮,又如同一個孩童般。她便笑著道:“好吧,不過我束得不好,殿下可不要惱。”

寧王:“嗯,不惱。”

青葛確實不曾給人束過發,不過她曾經扮過男裝,是以這點事倒是不難。

她幫寧王束著發,看著那烏黑的髮絲自指縫間遊走,竟有種別樣的親暱感。

寧王半合著眸子,如一頭慵懶的豹子,享受著自己王妃的照料。

這時候,他似乎想起什麼,睜開眼,望著銅鏡中的青葛,笑道:“你身邊的暗衛,你若是不喜,便打發了?”青葛聽著,有些意外,不過又在預料之中。

他對作為暗衛的青葛是不滿的。

她略想了想,也就道:“我看這皇都內處處戒備森嚴,其實也不必非要有暗衛隨著,若是青葛娘子另有打算,那就不必護在我身邊了。”她笑了笑,卻是一個轉折:“不過青葛娘子在我身邊,我終究覺得安心,且我也覺得和青葛娘子投緣。她這麼說,寧王略沉吟了下,道:“這次過來皇都,侍衛如林,處處森嚴,也不好帶暗衛進言,那就先讓她在府中候著,歇息幾日,等回去再寧路上,再由她貼身護衛?”青葛一聽正中下懷,心裡明白今日寧王應該是要召見葉閔,於是不著痕跡地提起來葉閔。

她笑著道:“青葛娘子往日護我周全,我心裡也是感激得很,至於葉先生那裡一”

她收斂了笑,嘆道:“我身居後宅,女流之輩,自然不懂王府中公務,也不敢對

葉先生妄加

評判,不過無論

如何,葉先生對殿下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吧。

寧王聽此,自那銅鏡中笑看著她:“難得你心性寬容,竟替他說話。”

他自然是記得葉閔和自己王妃不睦,從那杜仲王雄花一事便埋下禍根了。

如今自己王妃能這樣替葉閔說話,倒是讓他意外。

青葛便笑道:“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她也唯恐寧王懷疑,當下也就不提,只說起今日要過去蹴鞠一事,便笑道:“殿下,看你的意思了,其實不去參加也好,過兩日便是壽聖節,之後我們便要返回禹寧,我只以這個藉口推脫便是了。寧王卻道:“想去就去。”

他笑看著青葛,眼神專注溫潤:

“皇都的蹴鞠之風盛行,你既來了,各樣總該多體驗,蹴鞠也該參加,好讓人知道,我寧王妃的絕代風華。”青葛抿唇輕笑:“那我參加,不過我可說好,我蹴鞠之術並不好,怕給殿下丟人。”

誰知道寧王聽了,卻是道:“丟人就丟人,反正本王的王妃,誰敢說你什麼,到時候本王親自過去為你助陣喝彩。”青葛:“好。”

這時候,青葛已經幫他束髮並佩戴了玉冠,寧王卻道:“之前我們買的相思縷呢?”

青葛有些意外,不免笑了:“你戴那個做什麼,總覺得不太相稱。”

寧王身為皇子,身上隨意一件小物件都是珍稀之物,甚至大有來歷的,區區相思縷不過是尋常市井間貨郎擔子中的小玩意兒,哄小孩的,他戴著這個不像話。

寧王卻並不在意,掀唇一笑,道:“萬物無貴賤,此物便是敝如帚,為我所用,便配享千金。”

青葛微怔了下,她看著他那飛揚眉眼間的風采,只覺坦蕩篤定,從容自信,可以把世間一切都踏平在足下。不免想著,便是皇室之中,也只有寧王才能說出如此狂妄不羈的話來。

這時,寧王卻握住她的手,徑自拿了另一根相思縷給她戴在細腕上:“你要戴上這個,我也戴上,這樣才匹配,也才彰顯這相思縷之意。”青葛:....

她沉默地看著套在自己手腕上的紅繩。

寧王抬起眼皮,黑眸笑望著青葛:“怎麼,這樣不好嗎,覺得不好看?”

青葛:.....挺好的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紅繩,笑道:“有殿下的相思縷加持,我這蹴鞠必須贏。

寧王離開後,青葛心裡籌劃著,今日過去蹴鞠,蹴鞠時,可以抽空離開,化為暗衛身份過去見寧王和葉閔,一方面探聽下寧王和葉閔那邊的言語,一方面也應該正式出現領命了。至於到底如何應對,見機行事就是了。

這時候羅嬤嬤探頭探腦地進來了,她是來給青葛梳妝的,不過難免探聽一番。

青葛想起剛才寧王所說的話,她多少猜到了,今日寧王必然召了葉閔過來,估計要抽空和葉閔深談一番了。其實她倒是不認為寧王和葉閔真會鬧崩,但這次深談必然不會愉快了。

只是不知道談過後,寧王會怎麼處置自己。

況且還有譚貴妃那裡......

這一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要想從他們手中全身而退,且繼續扮演兩個身份不被發現,確實並不容易。她心裡這麼想著,偏偏羅嬤嬤問東問西的,青葛少不得敷衍幾句。

羅嬤嬤問了半晌,卻是蹙眉:“這葉先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青葛淡抬眼,看了眼羅嬤嬤:“我看莫先生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羅嬤嬤聽此,頓時沒好氣,白她一眼:“你得認清楚自己和誰一夥的,是誰給你發銀子,是誰抬舉你到這個位子,別以為和寧王有了肌膚之親,自己便真的金貴起來,倒是忘記自己是哪個了!”青葛:“嗯,我自然和你一夥的,算了,給我梳妝吧。”

羅嬤嬤也不想和青葛吵,便喚來侍女,為青葛梳掠穿戴。

因今日青葛要過去蹴鞠,昨日羅嬤嬤便準備了一套團領開敞翻折勁裝,這是仿造男子衣袍樣式,把前襟掖紮起來,又搭配上幅巾來包裹髮髻,如此以來,可以在蹴鞠場上行動無礙。羅嬤嬤對自己準備的這衣裙滿意得很,不過卻忍不住道:“你到底會不會蹴鞠,去了可不要丟人!”一時又道:“你原是軍戶出身,這身子骨倒是好,你也不要太出風頭,不然哪像我們世家門閥的小娘子。青葛淡看她一眼,涼涼地道:“那算了,不去了。”

說完直接把那幅巾一扔:“你以為我是神仙,天天演戲還能演那麼好?”

羅嬤嬤一見:“我的娘娘,你這是做什麼?”

青葛:“你回去問莫先生,和莫先生好好商量商量。

羅嬤嬤無奈跺腳:“隨你,都隨你行了吧。”

說著拿了那幅巾為她包起髮髻,忍氣吞聲的樣子,青葛這才不和她計較了。

羅嬤嬤嘆息,她總覺得如今的王三性子見長,怕不是被寧王寵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可她到底只是尋常門戶女子,寧王再寵她,回頭知道她那身份,怎麼可能容她。

這人怎麼就認不清自己呢?

青葛知道羅嬤嬤心裡怎麼想的,不過她是懶得理會。

也就只剩下不到三個月了,她想怎麼演就怎麼演

不過望著銅鏡中自己時,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她不過是藉故發作罷了。

她喜歡上了寧王,但她清楚知道自己終究要離開。

喜歡一個人和試圖與這個人在一起,這是兩件事,在她這裡,她不允許自己懦弱。

略做梳妝後,就要起身,羅嬤嬤無意中看到青葛手腕上的相思縷,不免蹙眉:“這個還要戴嗎?未免有些不上臺面,還是換一件首飾吧?”青葛:“這是殿下吩咐的,非要戴著。

羅嬤嬤聽這話,突然想起早間時候,寧王出門,彷彿手腕上確實有一絲紅繩,她當時並沒在意,如今看來竟和這個是一對的。她頓時明白了,扯唇笑了笑:“倒是纏綿得很。”

青葛看著羅嬤嬤的笑,她清楚地明白她笑容中的鄙薄以及不屑,在她心裡,這種所謂的纏綿只是一場戲,是假的,而自己竟然入戲了。羅嬤嬤認為她自己是這場戲的操控者之一,她清楚知道這所謂的纏綿不會有好下場。

或者說,她必要讓夏侯見雪來替代這一切。

所以她在居高臨下地嘲笑自己。

有那麼一瞬間,青葛想抬起手,掐在羅嬤嬤的脖子上。

她想讓羅嬤嬤的笑容消失,要讓她露出猙獰的面孔,要看她後悔,要讓她痛苦。

殺一個人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過她到底收斂了下來,沒再說什麼,準備出發了。

青葛知道,越是繁盛之處,蹴鞠越是盛行。

記得當初皇太子過去禹寧,她還聽皇太子提過一首詩,就是說蹴鞠的。

少年騎馬入咸陽,鶻似身輕蝶似狂;蹴鞠場邊萬人看,鞦韆旗下一春忙。

那時候的她沉默地立在寧王身畔,想象著其中的場景。

那是她無法觸及的皇太子,那是她不懂的人世間。

如今她乘坐著寧王妃專用的輦車,和皇太子妃匯合,大家一起攜手過去蹴鞠場。

皇太子妃笑著道:“我都聽說了,九韶對你可真是用了心思。

青葛知道她說的是寧王為了取悅她,為她尋來的各樣物事,皇都也不過這麼大,消息傳得快,這些都是瞞不過旁人的。她聽著,輕笑道:“其實根本不用。”

皇太子妃便笑起來:“我自小便認識九韶了,我可從來不知道他還可以這樣!”

她和太子青梅竹馬,自然是熟悉寧王的。

青葛對此無話可說,她只是聽著罷了。

皇太子妃卻是很有興致,她嘆道:“你看,太子便從不會這樣。”

青葛有些意外,她望向皇太子妃:“太子殿下儒雅溫和,人都說和皇嫂是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呢,皇嫂怎麼會這麼說。”她確實是意外的,她曾經戀慕過皇太子,於她來說,皇太子便是天上月,是永遠無法觸及的,是自己暗無天日的苦訓中一點渺茫的光亮。是以對於皇太子妃,她是羨慕的,在她心裡,以為嫁給皇太子的皇太子妃,應該是心中裝滿歡喜和知足沒想到她竟有這般遺憾。

皇太子妃卻嘆了聲,有些惆悵地道:“你到底年輕,又和九韶正是恩愛繾綣時,

不懂我的苦楚,我已經

儲君妃十幾年了,至今無半點血脈,不能為皇家開枝散葉,你說我該怎麼

青葛便無聲了,這好像確實是一個問題。

皇太子妃:“他如今也有幾位妾室,但那幾位妾室也沒動靜,我一一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欲言又止。

青葛默然。

她不是太子妃,沒想過這種問題,更不知道太子妃心中竟這麼多苦楚。

其實她和太子妃並不熟,結果她竟對自己說這個,可見實在是無處可說了。

她想了想,終究問道:“皇嫂,皇兄還有別的妾室,你並不是全然不在意,是不是?”

皇太子妃便不說話了。

青葛感覺到自己的莽撞,她忙道:“皇嫂,是我多話了,我原不該問你這些。

她想著,自己到底說話太直,不曾顧忌閨閣女子的細膩心思。

皇太子妃眸中泛起一絲惆悵,卻是道:“也沒什麼不能問的....我當然在意了,確實在意,不過也沒辦法,我也盼著她們能有個一男半女,這

樣太子也不至於為子嗣犯愁,不然就像現在這樣,膝下無出,外面諸般流言碎語,對太子不利,我這日子也過不安生。”青葛自然明白的,他明白太子承受的壓力,來自朝堂的,來自天子的,來自譚貴妃的,儲君成親十幾年卻無出,這是關乎社稷根本的大事,他哪能不艱難。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於是只能來一句無力的安慰:“總歸會有的吧。”

皇太子妃苦笑了聲,輕握住青葛的手:“所以見雪,如今你和九韶處得好,我是盼著你們恩愛,若能有個子嗣,我自然不敢說過繼過來,你們也不會捨得,若你們能有個血脈,我只盼著著這孩子能身兼兩桃,這樣母妃那裡,以及父皇那裡都說得過去了,如此,你會願意嗎?”她的手柔弱無骨,就這麼握著青葛的手,一臉懇求的樣子。

青葛可以感覺到她的殷勤和友善,於是青葛便有些心疼。

皇太子和皇太子妃都是很好的人,他們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青葛自然是願意的,不過她只是一個臨時的,是假冒的,她願意也沒用。

但在皇太子妃那殷勤中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她到底是點頭:“我肯定願意,沒什麼不願意的,但是一一”可是皇太子妃眼中便綻放出驚喜來。

她越發握住青葛的手:“謝謝你,見雪,你將來若有血脈,還是養在你們身邊就是,只是讓我們經常去看看,兼了兩祧,好歹支應過去這儲君血脈一事,我便心滿意足了一她說著說著,突然又有些想哭:“若是不能讓母妃喜歡,她便要為太子挑選側妃了.....

如果是妾室還好,身份到底不同,但是側妃的話,再生了血脈,那她以後不知道怎麼辦了。

青葛有些心疼她,但更多是無奈:“可我也不一定能生,我身體不好,估計難以受孕,我想著...皇嫂你不要指望我這個,還是得想想別的法子。”皇太子妃:“我知道,總歸是要想法子,但你能說出這話,我已經很感激你了。”

說話間,那蹴鞠場已經到了,這時候宮娥也都進來準備侍奉,於是兩個人便不再說起這個。

不過青葛心裡終究存下一段心事。

這時候兩個人下了輦車,卻見蹴鞠場隱在古松怪柏之後,一旁有亭榭,設有酒樓歌館,一眼看去盡是招牌幡幌,有衣著打扮講究的年輕郎君並小娘子進進出出,絡繹不絕。青葛和太子妃一到,自然有宗室貴女紛紛簇擁上來,笑著打招呼,又被女侍引領著進去了茶室。

那茶室佈置雍容富麗,一旁牆上張掛了繡簾和香毯,地上也鋪著繡茵,角落設有銀香獸,眾女子錦衣華服,珠翠滿頭,在那裡說笑嬉戲。太子妃便將青葛引薦給蹴鞠社中各人,眾人都知道這是夏侯氏貴女,又是寧王妃,自然頗為敬重,不敢慢待的,紛紛圍上來誇讚王妃之貌美,場面熱鬧。太子妃先簡單和青葛說了下這皇都女子蹴鞠的規矩,原來這皇都蹴鞠和別處有些不同,這裡用的雖然也是圓形鞠球,但卻是方圍牆,並且在方圍牆內設置了陰陽點位,到時候分兩邊隊伍,一紅一綠分別佔據陰陽點位,彼此不能串了位置。場中設置六個球門,每個球門都是一個月牙形的洞,必須要把那鞠球踢到洞中才算得一個球。

其實這些規則青葛是知道的,只不過不夠詳細罷了,如今太子妃說,青葛少不得仔細聽著。

太子妃見青葛不太懂的樣子,想著她說自己球技不佳想必也不是謙虛,便笑道:“現在先慢慢練著,再過三五日就要比賽了,我們也不求什麼輸贏,但求個熱鬧。”青葛知道太子妃對自己不抱什麼希望了,是在寬慰自己。

她本是玩暗器的頂尖高手,如果她真踢這蹴鞠,哪還有別人什麼事,別說直接踢,就是她想讓那鞠球拐幾個彎,都是隨心所欲。不過這於她來說左不過一個玩樂而已,也不好太出頭,不然怕引人懷疑,是以少不得謙虛幾句罷了。**********

青葛練了片刻後,不顯山不露水的,別人只道她勉強有些技藝,但若說技藝高超倒也不至於,青葛正好尋了個由頭,只說有些疲乏,回去茶室略做歇息。她過來歇息時,羅嬤嬤倒是興致勃勃地看蹴鞠,她正好說要小憩片刻,不讓人打擾,好換一番妝容,誰知道才要更換,就聽到外面廊道,隱隱有個熟悉的聲響是夏侯止瀾。

青葛想起那日葉閔所言,不免心裡一動。

她原本確實存著一些心思,想著給他們把水攪渾了,只是身邊這寧王實在太過敏銳,她哪裡敢在他眼皮底下作妖,少不得收斂著,也不敢動什麼心思了。只是如今既讓她撞上了,不做些什麼,豈不是白白辜負了這天賜的良機。

她當下主意已定,便假意要湯水,把身邊侍女支到別處,自己卻斂著衣裙,自一旁廊道過去,如此恰好和那行人走個正著。夏侯止瀾身邊兩三個隨從,正往這邊來,猛地見了青葛,也是意外

青葛回想著那個黃昏時分她和夏侯見雪的擦肩而過,模仿著她的情態,瞥了夏侯止瀾一眼。

夏侯止瀾便僵在那裡,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青葛看此情景,心中狐疑,想著看著不像是驚喜,倒像是被驚到。

這兩個人只怕是有些孽緣,但如今已經斷了,所以夏侯止瀾才有此反應?

她當下微咬唇,低首斂眸,假意匆忙自夏侯止瀾身邊走過。

只是就在那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卻低低地一句:“阿兄,今日春和景明,本該賞心悅目,但我只記掛昔日隨雲山中煙雨霏霏,只嘆我此生再無緣。說完這個後,也不待夏侯止瀾反應,便低首快步離開。

她走到無人處後,趁機繞行,重新回到了茶室中,不過卻自軒窗暗自查看夏侯止瀾那邊動靜。

卻見他一身白袍,就站在綵樓下,形單影隻,悽清孤冷,神色間難掩落寞,彷彿悵然若失。

那什麼隨雲山,什麼煙雨霏霏,這可是昔日夏侯見雪於閨閣之中所做詩詞,她想,她到底賭對了。這兄妹二人果然有些苟且之事,夏侯見雪用那麼哀婉的詩詞提起的隨雲山煙雨,只怕和他們定情有關她遠遠地盯著夏侯止瀾的側影,看著他的眉眼,以及側臉的線條。

良久,她終於收回視線。

細想之下,不免可笑至極,隨雲山,隨雲山,又是隨雲山!

她深吸口氣,收斂了心神,不再去想,之後更換妝容,打算過去見寧王了。

她想著,雖然這個時間倉促,不過就算羅嬤嬤回來不見了她,也只會以為她跑出去看蹴鞠了,這邊人多口雜的,各家貴女都在,她自是四處尋,尋著的那時間足夠她回來了。青葛易容換裝,幾個縱躍間,抵達了王府水榭處,誰知卻見晚照恰好守在那裡。

自從來到皇都後,倒是有些時日沒見晚照了。

晚照一看到她,笑道:“你如今隨在娘娘身邊,倒是跟著身價倍增,我們要想見你卻是難了,到底不一樣了呢。”對於晚照的揶揄,青葛並不在意,直接道:“哪日我若身首異處,望你念在我們多年相識的份上,為我求一處葬身之地。晚照聽著,疑惑,不知為何,她覺得青葛說這話時,格外認真。

她一雙桃花眼細細端詳青葛一番,之後才問道:“這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自己都知道自己要得報應了?”青葛略頓了頓,低聲道:“人總歸要死的,我總覺得我會死在你前面。”

晚照歪頭,納悶:“怎麼了,你幹了什麼勾當?”

青葛:“只是學學你而已,我找人練了練手。”

晚照驚訝,驚訝之後便嘆息不已:

“你看上了哪個?你這不是辜負了閣主嗎?”

青葛:.....””

她好奇地看著晚照:“我怎麼就辜負閣主了?他和我能有什麼關係?”

那一日自己該做的都做了,該說的都說了,葉閔依然拒絕,那她自然當沒有這回事

總不能她為求報恩再低三下四爬他的床。

晚照聽此,上下把她一番打量,最後笑道:“我沒想到,你竟然瞞著閣主和別家郎君有染,到底是哪個?你還有這等本事青葛:“我只是說說而已。”

晚照便很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

“快快道來,你到底招惹了幾個?相貌如何?可有本錢?”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感覺不對。

緩慢地側首看過去,她便看到了寧王。

寧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兩位女暗衛。

晚照眉毛一跳,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和青葛一起向寧王見禮。

寧王視線在她們二人之間巡視 半晌後 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句·“青草 隨本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