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晉江正版閱讀
清晨的微光中馬車碾軋露水,等待駛離韶興府城。
舒康府城門外,時書低頭兩手撈起茯苓的腋下,往上一甩。
“上去上去,走人啦,回東都了!”
人“咚”一聲爬進馬車內,到角落縮成一團。
“嗷嗷嗷~”
時書笑出白牙,被陽光照得轉過臉,和許珩門、許珩風並肩而行的謝無熾走了過來,身影高挑。時書笑容不減:“聊完了?”
謝無熾手拿著禮盒:“聊完了。”
時書正要跳上馬車,忽然瞥見桑榆枝條下,一道曼妙身影戴著桃花色面冪,由幾位侍女扶著,正遙遙往這邊張望。
時書嘖聲,許珩門也瞧見:“謝兄,郎心如鐵,小仙一片冰心,你不如就帶她一起回東都吧。”
謝無熾:“配不上,不了。”
時書蹲在架板上牙槽咬著一根草,抬了下眉梢。
私下:他們配不上我。
表面:我配不上她。
許珩門搖著扇子,笑道:“昨晚被你拒絕哭了一晚上,今早又要哭,只怕兩個眼睛像雞蛋似的。”
謝無熾沒說話,但那眉眼十分冰冷。
“那就下次東都再見,我和兄弟到了找你喝酒。你雖是僧人還俗,但也該破戒了。”
這兩人離去,謝無熾轉過身,將帶給裴文卿的書信和人參放到馬車。
時書蹲在他跟前,直到謝無熾也上了馬車,把位置挪給他一丁點:“這趟遠門出了好長時間,好久不見來福了,不知道它想不想我。”
謝無熾:“你養他養得好,他當然想你。”
馬車壓著官道往更遠處馳去。
時書喝完水後擦了下嘴:“昨天遇到許壽純,他和我說了一大堆奇怪的話。”
“什麼話?”
時書把許壽純說的話複述了一遍:“他好像有心魔。”
綠蔭在馬車上留下光影,謝無熾道:“許壽純作為清苑士人,三榜出身,還是書香門第百代儒宗,本來該在士人中起表率作用,不過擁有得越多反而越怕失去,長陽許氏數千人口的富貴都在他一個人身上繫著,因而不能、也不敢做出過激的行為,所以如此鬱悶。”
“過激的行為?”
時書側頭看他,對上謝無熾目光的一瞬,又把臉轉開了。
早晨的光照在他白皙秀挺的鼻樑,時書盤腿坐著,發縷被吹亂了幾根,不減其透澈清雋感。
謝無熾移開目光:“仗著祖輩餘蔭榮華富貴的家族,存在的立場也就是主子的狗,指哪咬哪。十年前他和裴植一起掀起了禍事,裴植出身貧寒被當庭杖斃,他卻有家族作保活了下來。”
時書怔了下:“他們幹了什麼?”
“參與了皇帝的奪權。沒經過允許,擅自染指權力會死無全屍。不過他們想要輔助皇帝,也只是為了達成另外一個目的——‘變法’。”
時書聽過這個名詞,頓在原地:“變法?”
“有一篇文章不是寫過?在一個搖搖欲墜的時代,部分人沉浸在掌
握權力的喜悅中,翻雲覆雨,操縱時政,彰顯權謀和智力。但有一部分人卻提前醒過來了,猜測到王朝的覆滅,急劇思索阻止的方法。”
謝無熾拿出一隻占卜的龜殼,和一些稻草簽子,晃了晃不知道在參些什麼。
“許壽純和那群‘新學’黨人想阻止而無門路,並且受到屠殺,從此一敗塗地,氣息俱亡。這就是他為什麼鬱郁不得志。你讀過那麼多古詩詞,明白大家的志向了?”
他漆黑的眼珠直視時書,時書被他一看,緩慢地轉過視線:“明白了。”
時書往木板上一躺:“明明變法有好處,為什麼不讓變呢?”
“權力的整體有限,如果變法有功這群新貴會取代尸位素餐的人,你說那些人急不急?朝堂鬥爭,沒人看是非,是看功利。”
“原來如此。”時書抬手對上太陽,雪白陽光透過指縫落到臉上。
馬車沿著崎嶇的山路漸行漸遠。
時書:“你找到了賬本,還聯絡這些人,是不是就想把某些人拉下來?”
謝無熾龜殼裡的銅錢落到木板,他低頭仔細審視:“初九潛龍勿用。”
“一無所有的人,如何才能入局?”
“拉下某些人,取而代之,是這條路。”
……
暴雨中,一列兵馬護送著肩抗擔子的差夫,飛快地從官道上走過。
眼看那些差夫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停下來,被鞭子催著走。
“還不快走!前面就有強人,怎麼能歇息!”
“……”
時書從馬車上翻身而起:“這是在幹什麼?”
那些兵馬舉著旗幟,上面書寫著“梁王”“壽”的旗幟,謝無熾正翻看著一本書,收回視線:“這是送給梁王的壽禮。”
時書:“梁王,也就是那個世子的爹?”
“沒錯,也是當今大景皇帝的生父。梁王的誕辰快到了。”
“這些大人物的壽辰,早已不是普通的生日,有了象徵意義,一不小心便會波譎雲詭。”
謝無熾神色流露出思索,道:“先回東都,看看情況如何。”
從韶興府往東都的官道只有兩日的路程,終於見到東都城門時,時書跳下馬車,猛地鬆了口氣:“我靠,活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