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若辰 作品

第 51 章 晉江正版閱讀

管家一臉的殺氣騰騰:“讓我家老爺來回話?我看你是不要命!吃酒吃醉了!來人!”

謝無熾叱喝這兩聲,別說把那管家嚇住,連時書都嚇住了。

這麼多人全是陌生人,拳王泰森來了也打不過啊。

健僕揎拳裸臂上前:“狗養的臭——”

“別!”時書心裡一驚,大步朝著謝無熾跑去。

沒想到,這群人正要動手前,率先停下。

“刷”,昏暗中亮出的文書蓋著朝廷的大印,字跡尊崇顯貴,散發著萬道權力的輝光。謝無熾信手悠閒地站在這群人中面沉如水,時書喉頭滾了一下,似乎窺見了惡鬼中的一貌。

謝無熾:“欽差文書在此,還不速速跪下!”

院子內,本來勃然大怒的一群人,霎時變了臉色,流露出震驚和錯愕等精彩紛呈的表情。

紛紛揚揚,往地上跪了一堆。

“大人……”

“……草民叩見大人……”

陳管家的臉色十分複雜,換做往常他絕對不信這人是欽差,但今早剛來的消息,欽差已經進了潛安府境內了!據說失蹤,到處都在找!

陳管家連忙跪下:“草民拜見大人!”

時書撩起袖子本想上前幫忙,見謝無熾早已眾人捧月,踩在這群人的頭頂,水潭的畫面閃過腦海,時書扭過頭站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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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火把彤彤,兩隊人馬對峙。

潛安府衙役找了一天的“關乎身家性命”欽差大人,此時一身素淨衣裳,正坐在農家院子的臺階上,和村民們說話。

眾人唱喏。

“大人,屬下來遲!”

“大人恕罪!”

表面惶恐,哪個心裡不是滿心怨氣?這欽差搞得他們不能按時下班回家玩美妾,吟風弄月,還要大熱天在路上奔波,滿頭大汗,官帽歪斜。

提轄王瑞悄悄看時書和他,恍然回憶起下午曾見過,冷汗如漿:“下官未能認出大人,有罪!”

見一群人跪迎,時書怕折壽站遠遠的,謝無熾平靜地處於眾人的跪拜之中,等所有人三催四請後,這才緩緩站起了身。

“好嘛,你們潛安府。”

一句話,潛安府知府湯茂實冷汗下來了。

“謝御史,卑、卑府來遲。”

按照品級,謝無熾六品領三品事,而知府屬於從三品,這位湯茂實不比他官職低,但謝無熾是朝廷欽差這便自當別論。

謝無熾微笑著說:“剛來第一關是路遇強盜,好不容易闖入你潛安貴地,這又遇到上了放狗咬死人的惡僕,接下來的關卡是什麼?你們潛安真是豪強並立、武德充沛,本官若不是欽差,而是一位貧苦百姓,是不是早被你們打死了,啊?”

時書一眨眼,聽出了敲打和陰陽。

湯茂實通體震悚,連忙道:“大白崗的強人早讓王瑞抓住了,現正關押在衙門裡。至於這個惡僕

——”他臉一變,“陳二!你好大膽子,你的主人陳朝奉是潛安府有名的鄉賢,平日修橋補路、吃齋唸佛、高義大善、做盡好事!怎麼就招了你這麼個東西給他惹是生非!還不快滾!”

陳管家連忙點頭:“給欽差老爺磕頭,奴才這就走。”

時書半眯著眼,第一次見到這麼前倨後恭,能屈能伸的人,不過他醜態畢露,鄉里人無不竊竊地發出笑聲。

時書也忍不住樂了,在人群中笑。

謝無熾抬起眼皮,卻是捕捉到另一句話:“原來是陳朝奉家的家僕。哪位陳朝奉啊?”

湯茂實道:“陳朝奉,就是在哀宗一朝任河東路安撫使的二甲進士,陳清,陳老太爺。告老還鄉後一直住在鄉里。”

時書心裡微明,他知道這個名字,謝無熾那本人情賬冊裡記錄著,不過眼前的謝無熾神色自若,恍若從未聽聞過似的淡漠地道:“哦?是嗎?”

湯茂實真以為他不知道,壓低聲:“陳老太爺如今的門生故友和舊屬還遍佈朝廷呢,謝御史剛入朝,難道沒聽說過?”

果然,謝無熾的身份背景,也早已被這群官員所知悉了。這湯茂實的意思無非是,你一個無關係無依仗的人,不該動的人別動。

謝無熾嗓音不輕不重:“本官為陛下做事,只聽說過大景的江山社稷,沒聽說過陳清的門生故吏,倒是本官的不是了?”

“這,這……”

這句話,可以說是相當之無情,擺明背景,也擺明目的和態度。

湯茂實訥訥著,只道:“大人旅途勞頓,今日又在大白崗受驚,速速迎回府衙,好生招待和休息!”

謝無熾道:“也好。”

一行人,離開這座村莊裡的小院子。準備離開之前,時書想到什麼,問那個陳管家:“喂!這田你還要不要了?”

陳管家看看湯茂實,再看謝無熾,搖頭:“不要了不要了!”

時書:“好,姐,以後他再來鬧事,你就找官府去告狀,為你做主。”

“青天大老爺啊!”

湯茂實臉一陣黑一陣白,擺手:“回府衙!”

時書趁亂說了這個事,下意識回頭找謝無熾,確認辦的怎麼樣。不過對上謝無熾面沉如水,一瞬間想起剛才石潭中,這還是時書第一次跟人不爽,他脾氣特別好,頭一次生氣呢。

裝,繼續裝。

殘陽晚照,一行人離開小院走在石板路上,兵荒馬亂之後,眾人心中冷靜下來。

院子走到官道要有一里路,儀仗和車馬停在官道。穿過碩果累累的稻田,一路上聞到子實成熟的氣味,充滿了豐收的爽朗。

謝無熾目光從稻浪中掃過,忽然停下腳步:“這一大片田地是誰家的?怎麼其他人家都趕在暴雨前將稻子收割晾曬,這裡卻紋絲不動?”

聞言,時書站在草壟間,墊著腳往前一望,果然如此。

這田畝中零碎的塊田早已挨家挨戶收好,稀稀拉拉站著人。但一大片一大片連著阡陌

,一望無際的大田,稻穀卻迎風招展,並無一粒收穫。

時書摸著下巴,思考:“為什麼這麼大片的稻穀不割?”

湯茂實眼神閃爍,慢慢地道:“這正是本府前兩日給謝御史的來信中所寫的啊。這個莊呢,叫陳家莊。這些田,都是陳朝奉家的田。陛下下令推行新政平均田賦,可陳家莊等鄉紳官員人家此前受著官蔭從未交過賦稅。正在算田當中,因此不敢收割稻穀,怕對不上賬目。”

時書:“原來如此,但再不趕快收,恐怕來不及了。”

謝無熾垂眼,收斂住眸中算計的光。沒有說話,在思考當中。

一行人各懷鬼胎,在悶熱至極的天氣中。

謝無熾想到什麼,一字一句地說:“潛安府地理地貌使然,每到收稻季節便有“秋綿雨”“天躲雨”,倏忽而來、倏忽而去,時長不定,也許幾個時辰,也許長達數天,如果稻穀沒能晾曬入倉,便會發芽腐爛,接下來的一整年百姓們將無飯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