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晉江正版閱讀
杜子涵作為一個人在古代混了快一年的牛人,十分勤快,每天起得很早,不過今天剛打開房門時,卻見院子裡早有了身影。
他畏懼的那個卷王,衣裳穿得乾脆利落,早就在院子裡鍛鍊,應該是拳法。
杜子涵不敢出去了,坐門後等到天亮,直到時書醒了過來。
時書頭髮昨晚睡亂,謝無熾拿起梳子,替他梳理打結的頭髮,杜子涵看得一臉複雜。
埋頭吃過早餐,時書問:“今天什麼安排?”
謝無熾:“轉轉。”
時書挑了下眉,說是休息,謝無熾果然忍不住要調查民情。
“好啊,捨命陪君子,走啊。”
天上堆積著濃重的烏雲,時書頭一次來到軍事駐守的城市,城廂和樓頭上駐紮著士兵,城內戒備森嚴,軍司的地位大於行政部門,時不時有飛馬疾馳而過,手上舉一封插著羽毛的信,大叫:“讓開!軍情緊急!”
時書左右張望,朔風吹得面容慘淡,但樓頭上的士兵堅守,竟毫無畏葸之態。
“真厲害,要沒有士兵保家衛國,大景內陸的百姓也不能安居樂業。”時書說。
謝無熾道:“對,這些人世世代代軍籍,一直當兵,連家人都綁在這邊土地上,誰要是輕易逃走,家人就會被連坐。”
時書心裡感慨,和謝無熾走出城門,杜子涵跟在身後。
時書問:“之前的軍餉,就是發給他們的?”
謝無熾道:“嗯,軍戶十室九空,只好募兵,再改編流民軍隊,都需要銀子。實際上士兵的軍餉已經拖欠了半年幾年,一直不發餉,士兵心裡不舒服,失去戰鬥力。這就是軍心不穩。”
風雪很大,時書忽然反應過來,轉頭盯著謝無熾:“你巡那麼多銀兩,不會就是為了巡出軍餉吧?”
謝無熾目光分散,並沒說話。
時書心裡好像明白了什麼,訥了句:“靠!”
什麼叫憂國憂民啊!
“軍餉很重要。”謝無熾目光正放在城外的集市。森州是邊境城市,也就意味著會有許多商品交換,比如馬匹、茶鹽、毛皮、菸草之類的物品,當中混雜著不少大旻人,穿戴厚重獸皮,毛髮旺盛,顯然都是百姓,正在挑選大景百姓的貨品。對於百姓們互市,軍隊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無熾眸中平靜,收回視線:“剛來的時候,我搜集了不少信息,猜到邊境軍隊的戰鬥力不行。按照王朝規律論,經久的邊軍一般腐蝕極其嚴重,軍戶也會逃亡,所謂幾十萬邊軍很有可能都是掛名吃空餉,軍事實力很弱。所以最重要的是整軍,否則可能還沒當上皇帝,大景就被大旻給滅了。在異族人手中組織戰鬥,肯定沒有在大景手底下容易,先給大景續命更重要。”
時書:“……”
杜子涵:“……”
時書正看一頂氈帽,回頭看他:“謝無熾,你到底想了多少。忍辱負重,委曲求全。一個外來人口比大景本地人還心急。”
不覺,又想起了他夙興夜寐,焚膏繼晷,眼下紺青色。
這一切的目的,只是為了達成他踐踏宇內的願望。
時書心裡嘀咕:“明明可以成為救世主,偏偏不願意,非要當大反派。”
這人真是……扭曲。
把所有人都踩到腳底,到底有什麼快感?
時書將帽子放回,謝無熾眉眼仍有思索,風雪落到睫毛,不知道在想什麼。
杜子涵說:“這地方趕集,真熱鬧啊。”“森州據說是北部邊境最大的集市,為什麼?”時書也很好奇。
“集市,說明人多。”謝無熾平淡地道,“森州外的茶河寬度最狹窄,一到冬天就結冰,渡河更容易,所以來互市的人就多。”
時書:“原來是這樣,昨天遇到那幾個遺民……”
他們一路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到市場的盡頭,正準備返回時,謝無熾道:“時書,你過來。”
“怎麼了?”
時書返回,謝無熾停在一家販賣牲口家畜的圍欄口,裡面站著一匹匹的駿馬。真正的高大馬種,還得看塞上與河湟地區。果然,這一匹一匹的馬便高大峻拔,肌肉肥碩,看這個主人,還是從大旻偷偷來賣馬的百姓。
時書一隻手拍在馬屁股上:“怎麼了,你要買馬?我們不是有來財了?”
謝無熾:“來財年紀大,不適合奔跑,你要學會騎馬。”
時書撓了撓頭:“為什麼?”
“這裡是邊境,兵家必爭之地的森州,如果戰爭開啟,這裡會第一時間受到戰火波及。你跑得很快,但是——”
謝無熾牽著韁繩,將馬頭調轉來:“如果以後遇到危險,我希望你跑得越遠越好。”
說到這兒,時書才想到,這地方可是森州。據說是每易主一次,就會被屠城一次的“死亡城”,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再現血流成河。
時書還沒來得及反駁,謝無熾買好了馬,道:“來。”
時書走路慢騰騰:“我其實——”
杜子涵跟在背後。
“他呢?”時書指過去,“給他也買一匹。”
杜子涵驚醒了似的:“不用不用不用!你學會了我再學,馬匹價格貴,不用急於一時!”
“你幹嘛這麼客氣?”
太懂事了哥,不需要啊!自然點!
杜子涵:“沒事,儘管使喚我就行。”
時書和謝無熾交換目光:“你。”
霸凌了,哥,霸凌。
“上去。”謝無熾一個字也不說。
馬背上有馬鞍,時書翻身上馬學會了,但馬匹一旦奔跑便會緊張。謝無熾的手握在時書的腳踝,讓他緊貼著馬的腹部,搔到溫暖的毯子一樣厚實的絨毛,風雪中有動物的氣味。
這是一匹年輕的棗紅色大馬,性格似有暴躁的部分,正不耐煩地踱著步子。時書“哎?”了聲:“不會摔死我吧?”
謝無熾點了頭:“時書。勇敢。”
時書心裡咯噔了一下,轉過臉,將頭上的帽子摘下,少年的側臉和頭髮一下散在風裡。謝無熾說話,跟他爹似的,也是很小的時候,在時書面對大熱天、寒冬不想鍛鍊時,老爸會蹲在他床頭說:“時書,堅持,勇敢。”
讓你想著鍛鍊而起床,確實痛苦。
那就想著拿到金牌,或者成為正義天使,而起床努力吧。
時書輕輕嘶了聲,握緊粗糙的韁繩,輕輕催動馬匹。
謝無熾跟在他身旁,漆黑的眸子看著他:“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但逃命的東西要學。”
搖晃的地面,顛簸起伏,兜頭的寒風,讓腦子裡變得搖搖晃晃。時書說不恐懼是不可能的,他在謝無熾的指導下伏低腰,拽緊韁繩,身形繃成一把利落的弓。
“走。”謝無熾抽了馬身。
空中霎時迴盪起時書的狂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謝無熾,我恨你!我恨你!”
時書眼淚被風吹著,呼吸裡灌滿了寒冷,要不是會調整呼吸,早窒息到頭暈目眩。時書努力找著平衡和重心,死死地駕住這匹棗紅色的馬,狂奔和疾速連帶著心跳和血壓升到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