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來時不逢春(7)
蘭山君倒是不記得有蘇行舟這個人。當年與她而言,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之時,她撩起簾子,看的也是鬱清梧。
她對鬱清梧總是懷著一份別樣的感情。或許也不是對他這個人,而是對躍然於紙上的淮陵鬱清梧。
她總覺得“他”像是一個“摯友”。
她大概也能猜出來關押自己的那座屋子是鬱清梧的。當年他下牢獄後,祖宅應當就被清算了。如此這般的罪臣之宅,剛開始沒人敢買來住,那用來關她這般的“罪人”正好合適。
她後頭腦子不清醒,還會滿屋子找鬱清梧的亡靈起誓,求他將她救出去。
求鬼的時候,好話是說盡的。
她先是許諾出去以後肯定給他收屍,就算他在亂葬崗裡只有一具白骨,她也能找出來葬下立碑。又誇他清清白白在世,肯定是被冤枉的,只要救她出去,她便給他伸冤。
但清醒後,她又會抱著他的札記一言不發,死咬牙關。
她還挺怕鬼的。她怕真有鬼。
蘭山君緩緩吐出一口氣,放下簾子,對著朱氏道:“母親,你給我講講洛陽的世家吧?我怕到時候在宴席上什麼都不懂給府中丟人。”
朱氏握著她的手,“不怕,你不懂就問慧慧。”
她笑著說,“你和慧慧是親姐妹,往後可要互相扶持,天底下再沒有比你和慧慧更親的姊妹了。”
她今日本要帶著三少夫人和慧慧一塊來的,結果臨到走時慧慧卻咳嗽了幾聲,朱氏就不敢帶了,索性把三少夫人也留下陪著。
蘭山君點頭。但上輩子母親並沒有讓慧慧跟她太親近。後來她嫁去了宋家很少回鎮國公府,等她磨平了稜角願意回去時,慧慧已經嫁去了南邊,再沒見過。
朱氏說到慧慧,已經開始擔憂起來,道:“等回去,我要親自盯著她喝藥,她總偷偷摸摸的倒掉一些!”
她說起來就停不了。孩子的趣事,母親總是記得最多。蘭山君理解,便靜靜的聽,等她說得差不多了,這才笑著附和了幾句,熟練的說些慧慧看起來很是乖巧之類的話。
而後才道:“母親不累的話,給我說說洛陽世家?”
朱氏溫柔點頭:“如今各府裡,在陛下面前排得上號的有慶國公府,宋國公府,秦國公府,博遠侯府,文淵侯府,玉閣老家……再有就是鄔閣老家。”
她神色複雜的道:“但倒退十幾年,咱們家卻是穩穩壓住他們一頭的。”
她如今都受不了這般的差距。
蘭山君沒見過那般的盛況,卻見過鎮國公府慢慢走向頹然的過程。往後十年,鎮國公府只有更差的。
所以她被困淮陵的時候就想,是不是因著勢微,所以母親和鎮國公府即便知曉了她的困境,也不能去救她呢?又或者說,她去淮陵,鎮國公府也是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