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偏我來時不逢春(13)

鬱清梧的札記裡面寫過蘇行舟。

他從未寫過蘇行舟的名字,只在裡面喚阿兄。

她還以為那是他的親兄長。

他說:“阿兄今日來了斷蒼山,先生很是高興,給他先取了表字為長鶴。”

蘇長鶴。

鶴,長壽。

蘭山君深吸一口氣,正要邁出院門,就見有小童突然急匆匆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朝著鬱清梧道:“鄔先生說,說,說找到了,在雒水裡面尋到了!”

鬱清梧臉色徹底蒼白起來。他明白在雒水在裡面找到是什麼意思。

他踉踉蹌蹌抬起腿就跑,卻直直的栽下去。

蘭山君離他最近,連忙轉身回去將人扶起來。

錢媽媽臉色也變了,跟小童道:“快去準備一輛馬車。”

她是壽老夫人的心腹,也算是看著這些孩子一路過來的,如今人死了,哪裡能不去看看。

剛要找人送蘭山君回去,就聽蘭山君對她道:“蘇公子於我有恩,不知可否能跟著一塊去?”

錢媽媽遲疑,“姑娘確定嗎?”

蘭山君點頭。

她從前萬般思緒,卻只能待在那座小屋子裡妄自揣測。如今能夠在外頭行走,定然是要親自探查一番的——她怕蘇行舟真是她和老和尚牽連的。

那她的罪孽太重,便是還也還不清了。

錢媽媽沒有拒絕。她也沒有心思拒絕,只去叫人快些把馬車送來。蘭山君則叫人去取幾把黑傘。

馬車一路狂奔,鬱清梧坐在那裡,突然神遊一般道:“我那日,不應該急著去先生那邊的,應該聽阿兄把話說完。”

蘭山君不忍,安慰道:“你也不知會如此。”

但她知曉,如同淮陵於她一般,此事也終究會成為鬱清梧的不可治癒的隱疾。

她嘆息一聲,等到了雒水,她戴著錢媽媽給她的紗帽下了馬車,跟著鬱清梧一塊去了屍體前。

五天過去,屍體已經面目全非,被浸泡得腫脹不堪。鬱清梧撲通一聲跪下,用手輕輕的擦拭屍體臉上的沙土,蘇行舟的輪廓和眉眼便越發露了出來。

他兩眼一黑,悲鳴一聲,“阿兄!”

蘭山君扭過頭,不忍再看。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向四周的人。

這般得意的殺了人,會不會派人來專門看看呢?

若是蘇行舟的死跟她和老和尚有關係,說不得她能從人群裡認出一兩個相識的。

但看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官兵開始清人。四周的人越來越少,蘭山君便不再看,只去馬車上取了帶來的兩把黑傘,先撐開一把,彎腰將傘柄塞在了鬱清梧的手裡。

這是蜀州的習俗。

亡人橫死,應遮黑傘,以保魂魄不散,來日好投胎轉世。

鬱清梧見是黑傘,連忙為蘇行舟遮住上半身。

他跪在那裡,聲音沙啞,道:“多謝。”

蘭山君搖搖頭,撐開手上的黑傘,為蘇行舟遮住下半身,站在鬱清梧的身邊,輕聲道:“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