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來時不逢春(20)【捉蟲】
太孫妃拎著食盒進了書房。
東宮,深夜。
皇太孫正坐在書案前閉目養神,聽見門打開的聲音,他都不用睜開眼睛,便笑著道:“日日這般吃宵夜,恐以後胖了你要嫌棄我。”太孫妃利索的將菜一一擺出來,“來吃吧!
兩人自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長大後又成為夫妻,生兒育女,彼此之間清楚得很。她見他久久不回,待在這書房裡面一個人悶著不出,便知曉是有事情難著了。但從小到大,他為難的事情太多,問也問不盡。索性只讓吃,道:“我讓人給你做了青筍腸,要不要蘸點辣子?”皇太孫脾性溫和,嘴角含笑:“好啊。”
太孫妃也給自己盛了一碗飯默默吃起來。
她從小就吃得多,皇太孫卻因為身子弱吃得少。他吃不下的,她都拿過來吃完。
如今長大了,夫妻十載,這般習性也沒有
變過。眼見他磨磨唧唧
慢慢吞吞,便端起他面前的飯倒了一半到自己的碗裡,“沒事,我吃不胖。”
而後抬起頭,“你今日到底怎麼了?怎麼我來了還愁眉不展?
皇太孫替她夾了一筷子酸蘿蔔開胃,輕聲道:“元娘,你還記得舅祖父嗎?”
太孫妃瞪大眼睛,她是當年的知情人,馬上左右看看,而後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怎麼想起舅公了?”皇太孫:“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了。
他感慨道:“距離父王和他離世,已經過去了將近十七年。”
他從九歲,也成了二十六歲。
當年舅祖父抱著他舉過頭頂放在樹上,道:“等我們阿虎長大了,不用舅祖父也能爬上來。”
他膽子小,嚇得惶恐大叫,父王過來瞧了嘆氣,“這可怎麼辦哦,跟個女娃娃一般。”
舅祖父:“我家元娘雖然是女娃娃,卻厲害得很。
他站在樹上啊啊啊叫,父王卻笑著遞給舅祖父一把戒刀,“舅舅,你看,這是阿虎給你做的。
舅祖父就抬起頭看他,“阿虎,你又去打鐵了啊!
他便臉紅起來,支支吾吾的,
“反正是我偷偷做的。舅公,你不是說以後要去做和尚嗎?這把戒刀你喜歡嗎?”
舅祖父哈哈大笑,“我那是說笑呢,我做什麼和尚,那我怎麼喝酒吃肉?到時候做個酒肉和尚對佛祖不敬,怕更是沒福。他的臉就更紅了。
其實他最開始想要打的是一把將軍用的長刀。
但是打長刀太累了
他就做成了小小的短刀,又聽前幾日舅祖父在家裡對著
父親嚷嚷著要去做和尚積福氣,便靈機一動,做了這把戒刀出來
因為偷了懶,所以匕首上的紋路也少了半截。
為了好看,他自己畫
了點上去紋路,看起來到底是不醜了,但沒有什麼特色,跟普通人用的一般,他本是不好送的,誰知道父親從他的屋子裡翻了出來。他便道:“要不還是還我吧,我重新給你做一把大將軍用的戰刀。
舅祖父:“不用,這把就足夠好啦。我們阿虎自己做的,還做得這般好,我心中歡喜呢。”
他就趁機道:“舅公,父親,能給我換個名字嗎?”
阿虎這個名字好俗氣啊。
他說,“就是虎,也有許多叫法,山君就很好啊
舅祖父切了一聲,“山君是女子的名字。男人嘛,就該叫猛虎才好聽!”
他坐在樹上悲傷的大喊:“我不想叫齊猛虎!”
而如今,除了妻子,已經沒人叫他這個小名了。
而如今,有一個姑娘,帶著他送的戒刀到了洛陽,叫山君。
山君啊.....
他深吸一口氣,怎麼就這般巧呢。
父親對外是病逝,但其實自戕而亡。這個少有人知道。
舅祖父是聽了父親死訊吐血而亡。這個眾人卻都知曉。連他都覺得這沒有假。
但確實,他沒有見過舅祖父的屍體。
父親那般慘烈死去,皇祖父不忍心殺舅祖父,也是有可能的。
他心神不寧,卻不敢貿然派人去淮陵查,怕被皇祖父知曉。便只能徐徐圖之了。
他愁容滿面
若真是他想的那般,那這個姑娘就是男祖父在淮陵養的。
,一口飯也吃不下去了。
他還需要護一護。
畢竟是叫山君的人,歸根究底,是有一份
香火情在的
他怔怔出神,太孫妃用手戳戳他,“是不是真出什麼事情了?”
皇太孫:“沒事。
那把刀應當只有他認得出,她又是鎮國公府的人,只要知情人少,暫且應當是無事的。
這事情卻不能告訴任何人
太孫妃心思大,從不多想。他說沒事就沒事吧,但她也有話說,“你這個人,就是太喜歡傷春悲秋了,如今兒子也像你,我倒是擔心得很。但兒子我能打一頓,卻不能打你。”皇太孫只好大口吃飯。
太孫妃收拾碗筷要走了
兩人在一塊的時候,倒是不喜歡奴僕們伺候,什麼都自己來。皇太孫從小跟著她一塊做,而今很自覺的為她倒水喝。太孫妃一口喝完一杯水,拍了拍他的手,“阿虎,你別想太多,舅祖父是個瀟灑之極的人,你這般時不時念叨一下他,他說不定還不自在呢。皇太孫點頭再點頭,等送了心大的妻子離開,又忍不住發愁
沒曾想門又開了。太孫妃抱著被子進來,“咱們今晚就睡在這裡。”
行吧。
皇太孫笑笑,跟她一塊躺下。她抱著他,“你要不要跟我說一說你發愁的事情?說出來就好了。”皇太孫就道:
“我看上了一個人。
太孫妃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皇太孫猛咳起來,嘆息道:“是看上了一個臣子。”
太孫妃不好意思的笑,
“誰啊?
皇太孫靠在床上,“鄔慶川的弟子,鬱清梧。”
太孫妃:“你怎麼看上他了?
皇太孫溫和道:“他適合做一把刀,無論是砍向鄔慶川還是砍向齊王權,都正合適,我如今缺人手呢。”太孫妃沉默起來:“那你也要對人家好點。
她抱著丈夫道:“我聽說過他的事情,他也是個可憐人。”
翌日,鎮國公府,朱氏病了,蘭慧早早的趕過來陪著她
三少夫人一是要管家,二是昨日那般的場面她都瞧見了,她在那裡,婆母怕是會尷尬,請安之後便走了,並不待在屋子裡。蘭山君肯定是沒來的,於是一屋子裡,就剩下娘兩個,朱氏又委屈的哭起來。蘭慧心頭上了火,今日嘴角便燎泡了。母親一哭,她就攤手,“算啦,六姐姐也是氣頭上,那是她師父的遺物呢,你們拿了才去說,還要派人去壽府說,我聽著心中都不得勁。”朱氏:“我那是怕了她呀,我又不敢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