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偏我來時不逢春(27)

鬱清梧搖頭,剛想說這事情應該他來說,結果就聽她道,“我知道大人心中只有天下山川與黎民百姓,沒有兒女私情,更沒有想過成家,娶妻生子。”鬱清梧繼續搖頭,他有的。

他很有。

但話未至嘴邊,就聽她說,“我也與大人一般。”

鬱清梧心口一窒,猶如當頭一棒,被打得暈暈沉沉抬頭,“什麼?”

蘭山君笑著道:“我與大人一般,也無兒女私情之心。”

她此生所行,戾氣橫生,從不曾想過風花雪月四字。她道:“所以當時大人拒絕錢媽媽做媒之後,我就想,大人不願娶,我也不願嫁,我們這般的人,倒是可以成為一對假偶。假偶-

鬱清梧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道:“假偶?”

蘭山君點頭,“是,假偶。”

她道:“世上佳偶難成,但想來假偶更加難成。可我跟大人,竟好似天生的假偶一般,就如此相遇了。”鬱清梧滾燙的心便顫顫巍巍的藏進了冰雪之間。

他就說,他這般的人,怎麼會有如此的好事。

他又忍不住抬頭仔仔細細看她-

一那雙眉眼之間確實不曾含情。

曾經他以為的欽慕,在她言語之間碎成一地,蕩然無存,應該是他想出來的一場夢。

他便慶幸自己不曾將心思說出口。

一若是說出口了,難堪倒是其次,恐她會去找別人。

這個時候,他竟然慶幸比哀愁多。

他被打了一棒子的頭終於在慶幸裡面清醒了許多。但也久久不能言。

要說什麼呢?

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他只能迎著她明亮而希冀的眼眸裡喃喃問,“你為什麼會這般想呢?”

“為什.....想著要找一個假偶?”

蘭山君卻不願意說得太透。他實在是聰慧,說得多了,便要揣測出許多緣由來,她只能含糊道:“世人都是順著前路走,大人卻逆流而行。我與大人一般,無心風月,更也只能反路而行了

她笑了笑,認真問,“鬱大人,你可願意娶我?”

鬱清梧艱難的陪了一個笑意,“我怕你後悔。

才多大的年歲呀。

想來是她自小艱難,又在寺廟裡長大,恐沾染了幾分佛心,於是以為自己不願意踏進俗塵。可日子還長著呢。他顫聲道:“你總勸我,今日我倒是也勸勸你,你才只有十七歲,哪裡好現在就隨意找個人嫁.....蘭山君便道:“不是隨意找。”

“若沒有碰見大人,我也不會說出這句話。

“因有了大人,所以才有這個念頭。”

“我只信得過你。”

鬱清梧便又忍不住心生出幾分希冀來。這般的話,何嘗不是一點一點揪著他的心意呢。但他看她,清清白白的眉眼依舊帶著那股殺意。可見不能

一他曾調侃那是豬兄的功勞,今日便受到了懲罰,倒是把他凌遲了。

如此算起來,他比豬兄更加苦一點。

他自苦一番,再抬頭,又見她看他,仍如初見一般。

似是遇故人,卻又不是故人。

他苦笑一聲:罷了。

到此時,此處,此種地步

他便只有一句話要問了。

好似問出來,他的心就能好受一些。

他輕聲問:“為什麼會是我呢?”

“姑娘選我,便多了一路的荊棘。若是選別人,說不得還能安寧一生。”

蘭山君就想,這個問題,倒是不用說謊。若是連這個都說謊,那便更加愧對於他了。

她認真道:“說來也怪,我與大人,不知何時開始,似....有牽絆。”

同是蜀州人,卻直到十年後生死之間才見過一面。但從那一刻開始,老天便開始為他們兩重合

了許多宿命。本該是過客的,她卻

被困在了他的

舊宅,於有天光之時,看見了他的

也算是相伴過吧。

所以她生出嫁給他的心思,願意與他同行一路,才那麼的自然。

她說,“時日久了,即便總以為是過客,但因有牽絆,便在想起此事的時候,只想到大人。”

她笑了笑,最後道:“如果非要說得更細一些,那就說不出來了。”

但這些,於鬱清梧而言已經夠了。

他想,他和她,都像是兩個爬山涉水的人,因在途中相遇,便有了志同道合。

即便不談風花雪月,想來這一輩子,只說柴米油鹽,也能讓沉悶的日子裡快活許多。

一就當自己是個太監吧。

太監一輩子,有個知心人就已經極為不易了。

何必要求更多呢?

他就哎了一聲,他說,“好.....就彼此,約定了。

錢媽媽站在院門口等。

沒等到。

錢媽媽站在廊下等。

沒等到。

錢媽媽猶豫著要不要直接進去聽

,蘭山君就出來了。

她臉上帶著明晃晃的笑意,錢媽媽根本不用問就知道事情成了!她雙手合十,“天神菩薩!”

蘭山君笑著給她行了一禮,“到時候我們要給媽媽送豬頭的。

在蜀州要給媒人送一個豬頭做謝禮。

錢媽媽不懂這個,但是她看見了蘭山君的歡喜,便還想沾沾裡頭的喜氣。她拍拍蘭山君的手,大聲道:“我去找他要!她歡歡喜喜進門,

“鬱大人!”

本以為會看見一個得意的未來新郎官,結果一瞧,她大吃一驚,“鬱大人,你怎麼又變成苦瓜了?”哦喲喲,苦瓜臉要不得啊。她問,“不是成了麼?你這般神色做什麼?”

鬱清梧勉強笑了笑,“我在高興。”

錢媽媽嘆息,“那就笑一笑,你這樣,有個詞叫什麼來著一一就是鄔慶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