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神
如今白音寶利格將這一切寫成信,告訴了自己的“情敵”,而作為情敵的牧羊人卻將兩人的故事寫成了長詩,從此在牧羊時四處歌唱。
故事至此結束,寫作正式開始。
有了此前的資料收集,此刻準備下筆的劉培文已經能夠自如的描述小說中的情境、對話、節奏,起承轉合間毫無滯澀。
而此時此刻,孤寂一人的屋裡,不算多麼光亮的燈炮下,沒有問候、沒有觀眾,一種被塵世拋棄在旁的寂寞恰好與故事裡的“我”融合了起來。
彷彿他就是那個在西北風呼嘯的寒夜裡裹緊羊皮襖子,對著篝火、守著羊群,卻神遊天外、思念意中人的牧羊人。
劉培文竟是就這樣奮筆疾書了兩個日夜,等到天光大亮,等到他依舊是沒有停下手裡的筆。
終於,在太陽再次落下的時候,他寫下了小說的最後兩段話。
“有時候我禁不住想,如果我們能早些懂得人生的真諦——如果我們能讀一本書,可以從中知曉一切哲理,從而避開那些必須步步實踐的泥濘的逆旅和必須口口親嘗的酸澀苦果,也許我們會及時地抓住幸福,而不至和它失之交臂。
“可我又是如此慘痛且無力地明白:沒有如果。這並不是我們缺乏對生活的熱愛或者必備的智慧,而是因為,成長終究是不能用書本、經卷的內容令行禁止的,那是我們每個人都必須一腳一腳走出的路,無可替代、也不能再來。”
寫完這兩段話,劉培文沉默良久,終於擱下了早已被手心焐熱的鋼筆。
此時的他毫無睏意,也不覺得飢餓,一種巨大的興奮在席捲著他,沖刷著他,讓他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
看著自己在48小時裡書寫出的累累篇章,劉培文感覺他此刻完成了一次巨大的躍升。
這種文字同時流淌於心頭和筆尖的感受,近似無意識的自然激發,是一種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美好。
而那種沉浸於文學創作之中,心無旁騖,彷彿時間與空間都泯滅的感受,也讓他第一次對自己的作品有了巨大的自信與熱情。
這是刪刪改改、照貓畫虎雕刻出的《雙旗鎮刀客》不能給自己的,即便那也是他用盡心血掏出的作品,但如今回看,或許是自我成長的原因,他自認自己這篇《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要比《雙旗鎮刀客》好上不少。
如果說《雙旗鎮刀客》是大漠沙城裡的粗糲傳奇,滿是斧鑿的痕跡,這篇《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就是草原風物的愛與成長,渾然天成。
沉浸在興奮中的劉培文又認真讀了一遍自己剛剛寫完的小說,終於滿意的收起了稿子,此刻終於感覺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但他也沒氣力再跑去食堂,只好翻找出前兩天本來打算買回來跟張國威分享的水果狠狠地啃了幾口。
覺得不過癮,他又翻找出自己在揹包裡藏著應急的兩條壓縮餅乾,大口嚼了,又灌下了大杯涼白開。
至此,他才終於覺得有了沉沉的疲倦感,於是奮力收好稿子,然後就把自己扔到了枕頭上。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劉培文發現張德寧正坐在對面看著稿子,原本挺有神的眼睛此時噙著淚水,有些紅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