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漁 作品

第 23 章 背後有人

 將一支花瓣樣式金叉插入發中,蘭心這才滿意地退後半步。

 沈蘭棠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亦滿意。

 “這套男裝.”沈蘭棠頓了頓,道:

 “把它燒了,蘭心你親自看著。”

 “是。”

 沈蘭棠走出院子,正到花園,遇見謝瑛跑過來。

 “嫂嫂,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啊,老是見不到人。”

 沈蘭棠點了點她靠過來的額頭:“知道在忙就不要問了,正是因為不能告訴你,才沒有告訴你啊。”

 “好吧好吧,我也不想知道,那你之後能陪我了吧?”

 “行,你想去哪?”

 “嗯先去伯母那裡吃晚飯!”

 “好,正好我也要過去。”

 沈蘭棠心頭大石落下,只覺渾身輕盈,大步朝天向外走出。

 只過了一天,玄心和一鄉野道人在城外比試的事情都傳了開比試不相上下,那鄉野道人最後展示了一個漂亮的水下花園,美輪美奐,令的在場眾大人都驚歎不已,而這一切,都是源於一本叫做“化學”的書。

 也就是說玄心此前技法並非神蹟,不過就是學了書裡的來糊弄大眾。

 此事一被公開,城內眾人憤慨不已,玄妙觀遊客不見少反而更多了,因為許多此前買過安胎符的人都上山去鬧事了。

 沈蘭棠聽到這事的時候正在吃瓜,是真的吃瓜,城外農民自己種的西瓜,浸過了井水,又甜又清涼,美滋滋直達心底。

 “如今這玄心啊,是人人喊打。”

 “哇,真的麼?”

 沈蘭棠啃了口西瓜,順帶發出驚歎。

 “不過他也是活該呢。”這西瓜竟然是無籽的,太強了!

 “嗯嗯。”謝瑛也跟隨道:“活該!”

 嚴氏道:“我還要感謝當日蘭棠幫我擋下那碗符水,那種弄虛作假的東西,吃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沈蘭棠吃瓜了西瓜,心情大滿足,面上又恢復了她賢良娟慧的姿態,輕笑著說:“嫂嫂言重了,一枚黃符而已,礙不了事的。”

 這倒是真的,畢竟萬物都是要看劑量的。

 “不論如何,都要謝的,母親也說到,此前本是想帶大家一起上山祈福,沒想到拜了一個假神,我和母親都覺愧疚,

正好這兩日涼快了些,雲雅夫人打算舉辦一個迎秋會,邀請兆京眾貴人參加,嬸嬸與蘭棠,瑛瑛你們不若也來啊。”

 謝瑛忙道:“我要去我要去!”

 她這是總算走出了初戀陰影,這會兒正在家閒的無聊呢。

 蘭棠也道:“左右在家也是無事,嫂嫂邀請,蘭棠定要過去。”

 “那就這麼說定了,趕明兒請夫人送請帖過來,我們到時候見。”

 “好。”

 嚴氏又說了會話,看著時辰就走了。

 這會兒天也不早了,沈蘭棠正打算回去,恰逢謝恆回來。

 “蘭棠,到我書房來。”

 經過玄心的事,沈蘭棠與這位公公也算有交集了,她想著是不是玄心的事還有後續,就跟了過去。

 謝恆簡單換了衣服,在書房等她,謝夫人坐在邊上,好似要給蘭棠撐腰,叫他這個當公公的別對兒媳太苛刻的模樣。

 “父親,母親。”

 沈蘭棠進門行禮。

 謝恆看著堂中他這位既有詭異,又有異能的兒媳,眼中帶了一絲複雜,不過很快恢復清明。

 “陛下已經下旨,撤銷玄心真人封號,將玄妙觀題匾收回,自此一事,玄心就不能繼續在兆京呆下去了,陛下還賞賜了我,就是太子殿下,也對我頗為感激——只是我還是那句話,因此事涉及皇子,無法公開你的身份,也無法在明面上獎勵你。”

 原來是為了這個事,沈蘭棠也笑道:

 “兒媳也還是那句話,我本不欲參與權力鬥爭,若是落了哪位大人的眼,讓他惦記上了我,我從今往後的好日子就沒了,比起賞賜,兒媳更想快活自在地活著。”

 “如此甚好,那我就當你真是這麼想的。”

 “本來就是。”

 謝恆點了點頭,臉上笑意加深,似乎對她回覆頗為滿意。

 “除此以外,還有一事。”

 沈蘭棠做聆聽狀。

 謝恆雙手負於身後,他本身形高大,只是日常過於穩重,讓人難以關注他的外貌,這一刻,他臉上淺露出笑,雙目迸射光芒,一身豪情落拓不羈:

 “我謝家三代受皇室隆恩,自我以下血脈之中更流淌皇家血液,數代先祖奮發圖強,使我謝氏如今猶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世有言樂極生悲,故我兄妹數人時刻教導後輩要時刻約束自己,謹慎為事——但這不代表我們要縮手縮腳畏懼他人,我謝家不會主動招惹是非,卻也不會害怕他人抨擊,所以蘭棠你在外儘管挺直脊樑,若見不平之事猥瑣之人,大可仗義執言,有我謝家為你扶膽撐腰!”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餘音繞樑,巨大的震動落在沈蘭棠心底,讓她一時不由楞在當場。

 要知道,以謝恆的身份,是萬沒有必要向她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兒媳示好的,更別說這種近乎完全偏袒的話,這隻能說明他認同自己,且本身也是個正直之人。

 縱使沈蘭棠骨子裡還是把謝家人當作友好合作對象,還是被他這番話感動了。

 她心中感動,面上也不由露出幾分。

 沈蘭棠深吸了口氣,鄭重道:

 “我知道了,父親,兒媳銘記在心。”

 “好,好孩子,你去吧。”

 “是,兒媳先行告退。”

 等沈蘭棠離開,謝夫人才轉向謝恆,嗔怪道:“你這說的什麼話,也不怕蘭棠嚇著。”

 謝恆淡笑一聲:“蘭棠是有計算的,不會輕易被嚇到。”

 謝恆此後也數次言語試探過沈蘭棠,讓她經由心聲說出更多有關“化學”的事,但沈蘭棠自那會吃飯洩露心聲之後,又變得跟常人無異了,按謝夫人的推測,就是她心底不再震動,權將這事壓了下去。

 能在短短時間內就恢復從容,這份魄力就算是在老狐狸中也稱得上號了。

 “那倒是。”謝夫人點點頭,道:

 “我沒被嚇到就不錯了。”

 “.”

 沈蘭棠急步往回走,今日寶珠出門去了,只有一個蘭心跟著她,見她臉上帶著幾絲恍惚,蘭心快速迎了上來,關切道:

 “小姐怎麼了,為何神情恍惚?”

 沈蘭棠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大腦還是回味剛才謝恆的話。

 “蘭心,我覺得.”

 “嗯?”

 “.我覺得,我公公婆婆,人還是不錯的。”

 蘭心聞言一笑,輕語道:“那就恭喜小姐了。”

 身為女子,難免要嫁人生子,夫婿如何暫且不提,家裡公公婆婆是個好的,對女子來說總歸是件好事。

 “嗯,對,這都是我平時做好事換來的,嗯,人果然還是要做好事。”

 沈蘭棠把客觀存在的事實用自己的思維解釋了一番,最終得到了人還是要做好事的結論,也算是符合社會主義觀。

 至於回去後,沈蘭棠深覺自己公公婆婆還挺好的,大概是人心情大好的時候腦子都會有點抽,後來幾日沈蘭棠久違地在自己院子做了點吃食,結束了還讓下人拿了一份到主院去。

 謝夫人看著面前一盤精緻的奶酥點心,面對兒媳婦難得的“孝心”,笑了:

 “還是個孩子呢。”

 嬤嬤在旁道:“少夫人年歲還小,小姐這個年紀不也正是喜愛吃吃喝喝的時候麼?”

 “也是,活潑一些也好,至少能將弘文養得白白胖胖。”

 兩老主僕一邊說笑一邊品嚐美食的事,就都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陳氏百年世家,這一處宅子是陳貴妃還在閨中時,作為嫁妝修建的,雖不說雕樑畫棟,也是華美富貴,而今宅子裡貴客如雲,更是給這座宅邸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比試選在偏院一處花園,此間僕人早已清理,連同大門入口全由便裝宮廷侍衛把守,當真是連同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陳貴妃年歲三十有一,看著卻是二十出頭,又有婦人神韻,看上去豐盈有致濃淡適宜,加上她素來妝容祥和,當真有幾分國泰民安之相,勿怪陛下寵愛。

 陳貴妃一身華服,伴在皇上身邊,開口問道:“兩位道長可是到了?”

 一侍人在下方回道:“回稟陛下,貴妃娘娘,都已安排妥當。”

 “既如此,便開始吧。”

 侍人小步走到屏風外,將上聽的話傳於下人。

 這一間院子,被數道雅緻屏風隔成了兩邊,屏風內正前方坐著皇帝和陳貴妃,從左往下,則是太子,四皇子——大皇子因懶得摻和,託病沒來,餘下就是兩人侍衛。

 從右往下數則是謝,等臣子。

 屏風外亦分成兩隊,一隊是由四皇子家僕門客組成的“玄心”隊,另一對則是以為首的“野道”隊,兩隊人雖未有隻言片語的衝突,卻是涇渭分明。

 侍人傳話間隙,左邊兩兄弟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

 太子皎白溫潤的臉龐上帶著笑,說話聲如春風拂面:“四弟可有信心?”

 四皇子沒給好氣:“當然。”

 太子微微一笑,繼續道:“不論哪方輸贏,你我都不過看戲,觀賞江湖道士表演而已,不會為此傷了你我兄弟和氣,你說是吧,四弟?”

 上方皇帝投來讚賞目光,四皇子咬著牙,心道這太子果真最是心機深沉,他假笑一聲,也惺惺道:

 “當然,民間道士比試,如何能影響我們兄弟感情。”

 這兩兄弟這番兄友弟恭讓皇帝非常滿意,另一頭,張玉林走出一步,站在正中大聲宣道:“請兩位道長入場。”

 眾人回首,只見院子入口,分別進來兩人。

 一身身穿青衣道袍,風骨峭峻,另一人則是一身灰色布衣,其貌不揚。

 看到灰衣道士,四皇子眼中閃過一道光芒,自陛下決定找出這人後,四皇子就一直派人尋找,他讓人跟著張玉林,太子,甚至大皇子,卻都沒有消息,直到門客提醒,他才恍然想起這事或許還有謝恆參與,只是已經來不及了。

 四皇子目光落在謝恆身上,眼神帶著打量。

 謝恆神色坦然,表情自若,彷彿沒有察覺。

 屏風外,張玉林舉起一隻手道:“比試開始!”

 玄心上前一步,拱手道:“那就先由小道開始吧。”

 說罷,他坦坦蕩蕩地叫他的助手小道士端來熱水,瓷碗,蓮子,第一個展示的正是他的得意手段——生蓮術。

 只見小道士揭開碗蓋,一朵朵蓮花宛若夏日初荷般盛開在水中央,碧色碗麵,白色蓮花,粉色花苞,綠色長莖,無一處不精細,當真讓人見之憐愛。

 眾人看到蓮花,讚不絕口。

 玄心得意地朝對面撇去一眼。

 灰衣男人沒有反應,只是同樣召來助手,將同樣的蓮子放進同樣的碗裡,再倒入熱水,不多時,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出現在眾人眼前。

 “妙啊妙啊!”

 “與玄心真

人的不相上下。”

 “都是蓮花,要差也是蓮子有差,技法並無差異。”

 看到男人重現他的手法,玄心表情露出幾分凝重,倒是灰衣男人,依舊淡定自若。

 “這位道友確有幾分手段。”

 玄心虛虛一笑,好似對剛才發生的事渾不在意。

 “如此看來,本道也不能藏拙了!”

 他這次展示的是紙魚游水術。

 這個術法訣竅很簡單,紙魚在水裡不動是因為水的作用是平衡的,也就是表面張力是穩定的,一旦打破這種穩定裡面的物體就會受影響“活動”起來,所以只要在紙魚身上存一個孔洞,往裡面放油或者鈉,前者利用比重,後者利用化學反應都可以達到紙魚游水的效果。

 這一場比試,再次平局。

 玄心臉色逐漸陰沉,而後幾樣,油鍋取物,引線術等等,灰衣男人都一一復刻。

 不說玄心,就是四皇子表情也逐漸焦躁起來,

 太子見了,在旁安撫道:“四弟莫急,不論真人本事是真是假,父皇都不會怪罪四弟的。”

 四皇子被噁心得眉頭跳了一下。

 眼看被逼迫到了極點,玄心忽然昂首道:“本道近日又悟了一法,只是尚且生疏,但既然道友同樣道法高深,就與道友討教一番。”

 說罷,他揮手召來助手小道。

 只見小道士端來一個大盆,盆裡裝水,清澈見底。

 又捧來一個空的罐子,罐子上貼有黃符封印。

 “此中有一惡鬼,我將以血做法將之焚於水中。”

 說罷,他揭開封印往盆裡做傾倒動作,眾人又是畏懼又是仰頸觀望。

 玄心口中振振有詞,快速念著術語,突然他大喝一聲用匕首劃破掌心,血入水,水面頓時發出滋滋的聲響,就彷彿厲鬼嘶鳴,紅色血色有意識般迅速向周邊染開,下一瞬整個水面燃起火焰!

 “水鬼,有鬼!”

 離得近的侍人頓時驚叫起來!

 人群裡面,抹上黑粉一身奴僕裝扮的沈蘭棠也微微睜大了眼睛。

 由於這個實驗非常簡單,所以就算忘記了大半部化學書的她也記起了裡面內容。

 這裡面的關鍵因素是鈉和酚酞溶液,酚酞溶液遇到鹼性溶液就會呈現出明顯的紅色,而鈉放入水中後浮在水面上迅速遊動,一邊遊一邊發出滋滋的聲音,同時反應放熱,產生大量氫氣,氫氣與空氣混合後在高溫下很容易燃燒。

 鈉姑且是容易得到的金屬元素,但酚酞的提煉卻極其複雜,要沈蘭棠現在來搞,她也搞不出來,果然古代道士一個個都是學化學的人才,真是哪裡有經營哪裡就有動力。

 沈蘭棠心裡感嘆完,目光不由地放在了場上灰衣男子身上。

 見他不動,玄心目露得意之色,笑道:“這位道友,怎麼不繼續展示了?”

 這時其他人也看出了不對勁,四皇子回過頭激動道:“父皇你看,果然還是玄心真人技高一籌!”

 皇帝還未開口,場上灰衣男子抱拳道:

 “諸位大人,我師傅學習的化學書只是殘本,加上我學藝不精,沒有完全學會,這位道長的展示我的確現下不能破解,可否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回憶回憶?”

 沈蘭棠心定了定,不愧是謝恆選的人,臨危不亂,隨機應變的能力還是有的。

 “父皇。”太子拱手道:“尋常學生尚且有遺忘所學之時,既是玄心道長新術法,也不能逼迫他立刻想出其中奧秘,不若給他一些時間,也可示公平。”

 四皇子這就不服了:“給他時間?多少時間啊,一天,一個月?”

 屏風外男人朗聲道:“請給予小人兩刻鐘時間,兩刻鐘後,不若想出與否,小人都願坦誠相對。”

 陳貴妃笑:“兩刻鐘時間,給就給了,這大熱的天,陛下也要休息休息了。”

 皇帝道:“那就給他兩刻鐘。”

 四皇子正欲說話,聞言只能按下不說。

 侍人很快將消息傳了出去,沈蘭棠混在灰衣男子的助手當中,與他一同進了一件小屋。

 進屋之後,灰衣男子連忙看向沈蘭棠:“夫人,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要急,此前也有預想到過這種情況,目前情形還不算很糟。”

 沈蘭棠先是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