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漁 作品

第 47 章 保護她

 他話頭猛地一轉:

 “但她若是不是,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麗夫人如廝欺辱我謝某姻親,我謝恆決不允許!”

 “只要存在一分可能,我謝恆都要去證明,不過證明結果如何,百年之後我在轉生路上遇見宛容,才能心安理得地告訴她,我謝某人生前有好好照顧她的家人!”

 謝夫人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夫妻兩兩兩相望,已然是下了決定。

 謝恆語氣一緩,又繼續道:

 “這件事先不要聲張,這兩個孩子都是在兆京生得,雖然不知道產婆是誰,但總歸就是那麼幾個,我查出來也很快,你且不要聲張,該怎麼和鄭家交往就怎麼交往。”

 “好。”

 沈蘭棠回了房間以後,坐立難安。

 這是距安胎符自來,她最是慌亂的一次。她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但萬一,萬一呢?

 萬一就是她想的那樣,不說鄭夫人,就連她也咽不下這口氣。可若是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直到臨死前被告知真相,那她死也不瞑目啊!!!

 沈蘭棠單單想象著那場景,就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只是現在她所謂的“證據”根本算不得真正的證據,若是嘴上說說也能判定,她自己也不服氣,可除此以外,她還有什麼用來證明自己的猜想的呢?

 沈蘭棠又想起了上回“安胎符”事件,那個事件讓她知道了,朝廷重要崗位的大官權力有多大,能力又有多大,若是讓她自己去找實驗材料,估計幾個月就過去了,別說還要將一大票皇家人聚集在一起。

 估摸著這回也是,等到她找到人證物證,鄭家都回梁州去了,到時候難不成還要她千里迢迢帶著證據去揭穿陰謀?

 會被當成瘋子的tat。

 利弊權衡後,沈蘭棠重重咬了咬牙,說一下就說一下,又不會掉塊肉,萬一呢!

 想通這點,她大叫起來:“蘭心,寶珠!”

 兩個侍女匆匆跑進房間:“小姐。”

 “給我重新梳個頭,我要去找父親母親。”

 ——

 謝恆和夫人商量完了事情,就聽下人傳報,說是少夫人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

 不一會,沈蘭棠走進客廳,屈膝行禮。

 “父親,母親,蘭棠要說的這件事,父親母親可能會覺得我很冒昧,很突然,但蘭棠希望兩位能夠認真思索,不要把它當玩笑對待。”

 謝恆不動聲色地說:“你說。”

 “前幾日,兒媳隨同母親一起去鄭府,見到.”

 沈蘭棠將幾次見到鄭清宇,鄭宛如還有麗夫人對待二人的區別都說了出來,最後總結道:

 “世上哪裡有如此對待兒子的母親,我懷疑,麗夫人是不是當時生了個女兒,擔心地位受到威脅,就將她換成了兒子。如今看到鄭宛如便想起女兒,方才對她這般好,否則,她如何能拿出幾百輛銀子只為給她買一支步搖,定然是為了補償女兒吧。”

 沈蘭棠故意沒直接說麗夫人將兩人調換,就怕二人覺得太匪夷所思,但兒子換女兒這種事情,民間故事裡有,現實裡也有,就兆京貴族圈也發生過好幾件,但因為捨不得親生女兒,很快就被發現了。

 謝夫人心中好笑,故意道:“可鄭清宇和鄭公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啊。”

 “哎呀。”沈蘭棠捂著嘴道:“那難不成是兩個孩子調換

了,其實鄭清宇是鄭夫人的孩子,鄭宛如才是麗夫人的孩子,那倒也說得過去。”

 說完,她就小心翼翼地窺探二人表情,謝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有可能。”

 哎,這麼簡單地認同了?

 謝夫人看她震驚的模樣覺得好笑,心說她這麼兒媳婦也真是,心裡小九九真不少,幸虧沒有壞心思,每回有算計也都是為了她人,有自己的秘密也便有吧。

 謝恆:“你說的事情匪夷所思,我也不想相信,但子女血緣正統非同尋常,鄭家是我姻親,我有責任確保他們子嗣血統純正,但凡有一處可疑,不可不察。”

 沈蘭棠聞言心中狂喜,幸虧公公是法院幹活的,對事件真相的求證性要求極高。

 “那如何查證呢?”

 “大夫,產婆,還有當時在房裡的丫頭。”

 這跟沈蘭棠想到一塊去了,現代查醫院古代查產婆,總不會有錯的,這麼多人證,只要有一個人的口供和其他人不一樣,這件事有了破局之法。但若大家說法一致,連專業的都沒辦法,自己難不成能有更好的成果?

 先這樣吧。

 沈蘭棠恭敬道:“那蘭棠就等父親消息了。”

 一副你別想說說就算的模樣,謝恆笑了笑,道:“好,等我消息,兆京便就這麼大,不出兩三日就能有消息。”

 等到沈蘭棠離開,謝夫人嘆息一聲:

 “我就說蘭棠這個孩子素,獨獨關注這件與她無關的事。”

 謝恆順口問道:“她還有其他什麼煩心事?”

 謝夫人白了他一眼,扭頭哼了一聲。

 謝恆:“.”

 因昨日走得匆忙,謝夫人還有事情未了,第二日又要去鄭府,沈蘭棠不知道存的什麼心思,也一道去了。

 幾人在亭子裡坐下,今日的話題已經從冬裝設計到鞋子上了,謝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她看著拿著塊狐狸皮興頭滿滿的鄭夫人,眼珠子轉了轉。

 “蘭棠,你家嫂嫂的肚子幾個月了?”

 鄭夫人好奇轉向沈蘭棠:“蘭棠嫂嫂有了啊。”

 沈蘭棠一聽就知道謝夫人打算,她附和道:“三月份有的,到如今也六個來月了。”

 “那就跟我甥媳差不多,如今快到月份了,心裡也開始焦急了。”

 鄭夫人也道:“的確,女子生產最是不易。”她也是想到了自己女兒,神色黯了黯。

 謝夫人無法,也還是咬牙道:

 “夫人那會呢,蘭棠還沒生育過呢,你教教她,有什麼好法子。”

 鄭夫人笑:“我哪有什麼好法子,我當時也是九死一生,生完就暈過去了,倒也省事。”

 謝夫人心中一緊,忙道:“可聽到孩子哭聲了?”

 “聽到了聽到了,聽到了才睡過去的。”

 謝夫人心中暗想,嬰兒的哭聲根本分不清男女,她連孩子面也沒見過就暈了過去,這中間能做的事情多了。

 她怕鄭夫人起疑心沒有再追問,倒是沈蘭棠問道:

 “夫人,我有個事情一直盤旋在心裡,苦惱得很,你幫我出出主意吧。”

 “我有兩個丫頭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平日裡素來親近,如今丫頭們漸漸大了,我捨不得她們走,老是留著又怕耽誤他們,若是她們自己有個前程,是不是該放她們走?”

 “這個啊。”鄭夫人笑了。

 “隨遇而安就是,女子到頭來總歸得跟著夫君走,若夫君也是府裡或者本地人,她願意留著身邊最好,相互有個照看,若是外地的,她要走也不能強留,免得日後結怨。”

 “那夫人身邊呢?”

 “我麼,我陪嫁丫頭攏共有六個,不過一直跟著我的也就兩個,貼身侍女嘛,一個現在還在府裡,一個嫁了人就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謝夫人也看出了她的打算,怕她問得太唐突,插入道:“時間那麼久了,夫人哪裡還記得。”

 鄭夫人笑笑,也就順著話道:“具體日子記不清了。就記得是我生了宛如第二年還是第三年走的。”

 一旁一個下人道:“是為了小姐後第二年。”

 沈蘭棠看向說話人:“這位嬤嬤就是那位留下的侍女吧?”

 “是啊,我老了還是她記得清楚。”

 “夫人是記掛的事情太多了,哪像我整日就這麼幾樣事情,老黃曆都記得一清二楚。”

 “你就哄我吧。”


 鄭夫人笑了起來,亭子內氣氛歡樂。

 沈蘭棠心中暗道,這個侍女離開時機巧妙,值得一查。

 說完了話,謝夫人和沈蘭棠就打算回去了,鄭夫人送她們到門口。

 “眨眼十天就過去了,再過四日就要回去了。”

 謝夫人心口一跳,問:“定好了麼?”

 “定好了,四日後天氣好,我們來京這麼久,也該動身回府了。”

 “弘文也陪了我這麼久了。”鄭夫人最是不捨謝弘文,撫著他的臉蛋戀戀不捨。

 “這些天就當我偷來的,也虧得大人夫人體貼我。”

 “夫人這話說的,弘文本來也是鄭家的孩子。”

 鄭夫人有感而發,繼續道:“等回了家,我也該給宛如找個夫婿了,之前都捨不得,可她畢竟也到年歲了。”

 謝夫人從心底不大喜歡鄭宛如,覺得這個姑娘虛榮,愛耍心機,還有些薄情,但對著鄭夫人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道:

 “夫人對宛如真好。”

 鄭夫人一邊逗著謝弘文一邊道:“為人父母哪有不疼愛孩子的,宛如不聰明,又心直口快,我只盼在身邊給她找個好人家,也好在旁照料她。”

 謝夫人看著她慈愛模樣,胸口心情難言。

 等回到家,謝夫人直接就去問謝恆:“調查得怎麼樣了?”

 謝恆放下手上的書:“我的人還沒回來,怎麼了,在鄭府又發生什麼事了?”

 謝夫人嘆了口氣:“鄭夫人說要為鄭宛如找夫婿,鄭夫人那模樣我真的不想再看她被矇騙下去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得儘快給個答案吧,否則我這心裡頭實在是難受。”

 “我明白我明白。”謝恆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謝夫人平靜了一會,才重新張開口道:“對了,我們還得到了一個新的信息,鄭夫人的一個貼身侍女在她生下孩子後就嫁人離開了,我和蘭棠都懷疑這個侍女有問題。”

 謝恆眼睛一亮:“這是個很好的調查方向,找一個目標明確的人很好找,我讓人儘快去查!”

 ——

 距離兆京幾公里外的一個鎮上,因為距離兆京近,這兒顯然比尋常小鎮要繁華許多,頗有些縣城味道。

 一處四合院子裡,一箇中年婦人抱著一個木盆從外面走進,正在院子裡坐著聊天的大娘見到她,揚聲喊道:

 “二妹子,有你孃家人來找你,你家男人已經把人帶回屋裡去了。”

 孃家人,誰啊?

 婦人放下木桶,推門往屋子進去,屋裡桌子邊上坐著兩個成年男人,穿著樸實面容乾淨,除了兩人眼中偶爾閃過的銳利光芒,彷彿與街上擦肩而過的所有人別無二樣。

 “朱二秀,原通政司左通證劉氏家中僕人,後嫁人自贖出府,改名朱二妹,朱二秀,是你吧?”

 ……

 ……

 有了前兩回麗夫人送鄭宛如禮物之後,鄭宛如和麗夫人親近不少,這一日,鄭宛如瞞著母親偷偷跟麗夫人在外面逛街,兩人面容相似,年歲正好有差,加上麗夫人臉上慈愛之色,二人宛若母女。

 見鄭宛如拿著一串手鍊愛不釋手,麗夫人笑了笑,道:“這手鍊可以買給你,只是你要藏好,別被你母親知道了。”

 鄭宛如心無城府地說:“知道便知道了,母親還能訓我不成?”

 麗夫人眼中浮現笑意,不知道是笑她天真無邪,還是為了其他。

 “總歸能不被知道就不要被知道,這樣回了梁州後我們還能一塊出去玩。”

 鄭宛如看向她:“你還想跟我一塊出來。”

 “那是自然,我一直想要女兒偏生沒有,小姐是大人親女,我求個臉面也將小姐看做女兒,就同女兒一般寵著就是了。”

 鄭宛如哼笑一聲,道:“我可不是你女兒,不過如果你想要有人陪你逛街,那也不是不可以。”

 “好好好。”見目的達成,麗夫人連連道:“那等回了梁州,我們也常去玩耍。”

 一輛馬車從路上經過,鄭宛如向裡面避了避,只見車簾被風掀起,裡面是一個精幹漢子和一個神色悽苦的中年婦人。

 鄭宛如收回視線,很快將他們拋在腦後。

 ……

 車子從謝府門前繞過,進了小門。

 下車後,男人將女人押送到後院一個房間,房間兩邊窗戶都敞亮著,唯有裡面佈置處處可見其主人的嚴肅端正,堂中正上面

,還有明鏡高懸,女人看了之後不由瑟縮了下脖子。

 不多時,一箇中年俊美端莊,氣勢凜然的男子走進了房間。

 “你就是朱二秀?”

 朱二秀跪在地上,諾諾道:“大,大人,不知道大人找奴婢是為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好,那我就一一問你。”

 ……

 日近黃昏,謝恆終於從屋子裡出來,謝夫人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怎麼樣?”

 謝恆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憐憫。

 他點了點頭。

 謝夫人如遭雷擊,就算她不喜鄭宛如,可她同樣也不想鄭夫人蒙受這麼多年欺騙,受這母子分離,還有替仇人養女兒的苦楚。

 “好一個麗夫人!”

 謝夫人從齒間蹦出幾行字:

 “她竟敢,她竟敢……罪無可恕,罪無可恕!”

 “我去告訴鄭夫人!”

 謝恆忙阻止她:“這事我們自然要說,只是如今證據還不充分,而且我們也還沒準備好。”

 謝夫人怒氣衝衝道:“那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謝恆嘆了口氣:“我們先把謝瑾叫回來吧。”

 ……

 謝恆當日派人快馬加鞭去城外叫謝瑾回來,這般急切情形,謝瑾還是頭一回遇到,他不敢浪費時間,連夜策馬趕了回來。

 他到家時,已經將近破曉時分,府裡各處還沒醒來,有一間廳堂亮著燈,謝恆披著一件外衣坐在堂裡。

 “父親,你連夜把我叫回來,是有什麼要事麼?”

 謝恆注視著堂中兒子,他還記得他兒子初次成婚時青澀模樣,因為從小在軍中長大,和外人尤其女子接觸極少,他第一段婚姻就跟個木頭似的,父母說什麼就是什麼,雖然現在也大差不差,但畢竟數年歲月過去,心性和外貌都成熟許多。

 他緩緩開口:“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此事事關重大,某種意義上也與你有關。”

 隨著他的陳述,謝瑾臉色逐漸變了。

 謝恆最後一個字落地後,房中唯有長久的沉默。

 半晌,謝瑾抱拳,他面容堅毅:

 “麗氏婦人膽敢如此欺辱夫人,決不能輕饒,當以拐賣兒童罪名處以懲罰。”

 謝恆搖了搖頭:

 “你當鄭家不要面子麼,這麼大事情,恐怕鄭淵卿仕途都要受影響,他絕不可能讓我們報官的。”

 “就算不報官,也要用相似方式處罰。”

 謝恆點點頭:“麗氏婦人矇騙鄭夫人,以至於多年親生孩子就在眼前不能相認,還要撫育仇人之女長大,此罪罪不容誅,哪怕不能用刑法處置,也絕不容許敷衍了事。必要時,我謝恆也願為夫人依仗。”

 “鄭家再過兩日就要回去,揭穿此事刻不容緩。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去辦一件事情。”

 “請父親吩咐!”

 ……

 謝瑾回到院子,此時天光大亮,府裡處處都有了人氣,沈蘭棠正坐在院子裡打算吃早飯。

 看到謝瑾,她道:“你回來了,還沒吃飯吧,一塊吃吧。”

 “嗯。”

 謝瑾走上前,幾個侍女開始佈置碗筷。

 “我聽父親說,這次事情是你先有所察覺,請父親派人調查的。如果不是你觀察細微,察覺到此間有異,也許這件事情這輩子都不會被揭曉了,我替鄭家,也替弘文謝謝你。”

 沈蘭棠呼出一口氣,轉身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

 “這件事情鄭夫人受了最大的委屈,我們絕對不能再讓她寒心。”

 謝瑾反握住她的手:

 “一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