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漁 作品

第 53 章 報關失敗

 夫人本來看謝瑾就不是尋常人模樣,這也是她願意出手幫助的一個原因,如今見了沈蘭棠,看她款款大方氣度雍容模樣,更是喜歡,忙扶起她道:

 “妹妹不過突遭厄難,有所不便,出門在外本就該互相扶持。”

 “謝夫人。”

 沈蘭棠看了眼一旁的高叔高嬸,又盈盈道:“夫人,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這兩位

叔嬸是我和郎君的救命恩人,為了給我們療傷花費了不少銀兩,本來說家裡人到了再酬謝,可眼看著他們過來還要好些日子,還勞累恩人為我們墊錢,心中著實不安……”

 夫人笑了:“妹妹說得有道理,不能讓做好事的人寒了心。”

 夫人掏出銀子,沈蘭棠親手接過,又送到高嬸手上。

 高叔嬸開始連連拒絕,沈蘭棠不容分說將銀子塞到高嬸手上,語氣溫柔而堅定:

 “向叔嬸受到的照顧不能用錢財衡量,如今先向夫人借錢,等家裡人到了,再酬謝兩位,請叔叔嬸嬸務必不要推辭,否則蘭棠心中難安。”

 高叔高嬸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給謝瑾請完大夫後的確沒有閒錢了,這些銀子對他們來說是一筆巨資,他們也是拒絕不了。

 高嬸這才慢慢將銀子收了進去:“那我們就收下了,大妹子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沈蘭棠微笑道:“我知道的,謝謝叔叔嬸嬸。”

 沈謝二人將高家叔嬸送走,這才跟著夫人回去了。

 這位夫人是城裡一家商戶,主人姓趙,在縣城頗有幾分名氣,沈謝二人進府後,見到院子裡還有未撤下的白布。

 趙夫人嘆了口氣,回頭道:“我夫君於兩個月前去世,家裡只有我和一雙年幼的兒女。”

 沈謝二人忙道:“夫人節哀。”

 正說著,一個嬤嬤模樣的人從裡面迎了出來,見到二人,目露警惕:

 “這兩位是?”

 “蘇媽媽,這是我在路上偶遇的兩位外鄉人,他們不幸在回鄉途中遭遇山賊,正要寄信回家裡告知情況,我請他們來家裡住,餘下幾日他們都會住在府裡。”

 蘇媽媽盯著兩人打量了幾眼,才半埋怨地說:“夫人從前將路上貓貓狗狗抱回家,如今連人都帶回來了。”

 趙夫人尷尬地笑笑。

 沈蘭棠也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節的微笑。

 “好了好了,既然來了就住下吧,我讓人打掃房間。”

 “哎,好。”

 趙夫人請下人整理客房,將沈謝二人帶到書房寫信。

 信兩人都會寫,但沈蘭棠不打算告訴家裡人他們遇襲的事,免得他們嚇壞,謝瑾端正坐在椅子上,提筆落字。

 他的字跡筆峰流暢,入木三分,瘦拔而有力,隱含一種突出紙面的鋒芒,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這倒是讓蘇媽媽放心了不少,畢竟這年頭,寫得一手好字的一般家裡都有錢,那就不必防著他們是什麼匪徒了。

 謝瑾將信放進信封,又在信封上寫上地址,遞給夫人。

 “勞煩夫人了。”

 趙夫人看了一眼地址,將信交給丫頭,道:“放心吧,商隊明日出發,這個地址,七八日就到了。”

 謝瑾趕了半天路,腿上又有傷,趙夫人領著他們到了客房。

 等眾人走後,沈蘭棠關上門,問道:“你是寄信給了誰?”

 上面地址好像不是祖父地址。

 “是祖父一個心腹家僕的家裡地址。”

 鎮遠侯府的地址太醒目了,不下於是直接告訴人家自己的身份。

 沈蘭棠點點頭。

 “這信一來一回,我們至少還得在這裡待半個月。”

 “好吧。”

 沈蘭棠呼出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

 反正最艱難地都過去了,現在只是寄人籬下,至多被方才那位嬤嬤說兩句,跟之前在山裡相比簡直就是天堂。

 兩人正準備喝杯水歇息一會,就聽到外面吵嚷聲。

 “怎麼回事?”

 院子裡,有人正在鬧事。

 “夫人,說好要給我們的分成,不能因為老趙不在了就不算數啊。”

 “老趙在時一直都是給我們優惠價格的,現在突然說要收回去,我看是因為老趙不在了了,夫人也無心經營吧?”

 “你一個女人家要是管不好繩子,就讓家裡叔伯幫忙。”

 “我看這個主意好!”

 趙夫人滿臉急色,說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央求著道:

 “家夫剛剛去世,我的確有很多不懂,但都會弄清楚的,請大家再給我一點時間。”

 有人喊道:“夫人要是管不清楚,不若交給族中叔伯,也是一樣的。”

 趙夫人面色白了白,賠笑著說:“這是我夫君數十年創下的家業,如今家裡還有幼子在,如何能交給他人。請大家再

給我一點時間,我絕對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

 “那我們的分成……”

 “給,都給!”

 趙夫人好說好歹,終於將人送走了。

 她看到沈謝二人從房裡出來,抹了把淚,苦笑道:

 “怪我不善經營,自先夫去世後,家中收益每況愈下,才惹得他們一個個鬧了起來。”

 沈蘭棠手指動了動,強行忍住道:

 “夫人只是初初接觸,尚且生疏罷了,想來再過不久就能掌握了。”

 趙夫人嘆了口氣:“希望如此。”

 “打擾兩位休息了,你們休息吧,我也有事先走了。”

 趙夫人心中有事,很快離開了。

 謝瑾見沈蘭棠若有所思模樣,問道:“怎麼了?”

 沈蘭棠搖搖頭,一言不發地回了房間。

 “……”

 ……

 ……

 趙夫人似乎是出去了,晚上是有人來送晚飯。

 晚飯過後,兩人當真是累了,加上許久沒睡這麼香甜柔軟的被子,很快進入了夢鄉。

 夜深人靜,巷子裡,有更夫敲擊銅鑼經過。

 兩單人影掠過趙府的牆,很快進了一處小院。屋子裡,謝瑾驀然睜開眼睛,他看了眼在身邊熟睡的沈蘭棠,輕輕掀開被子下了床。

 院子裡,月光皎潔如霜,見到屋裡出來的人,兩人迅速單膝跪下。

 “屬下見過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趙夫人選擇幫助人的時候也有識別過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沈蘭棠拿出大夫留下的藥膏給謝瑾塗藥。他那條斷腿反正就是固定著,無他,唯忍而已。但其他內傷外傷都有用藥,甚至還喝過人參,要不然這錢怎麼如流水般地沒了呢。

 他腿上後背腰腹處處有傷,有些傷口謝瑾自己碰觸不到,都是沈蘭棠給他塗藥。

 謝瑾熟練脫掉上衣,他在山上是渾身都是紫的青的紅的,現如今,瘀血的墨色已經漸漸化開,傷口開始結疤,雖然依舊看著瘮人,但跟好像隨時都會爆血管而亡時刻比起來,已經不要太好了。

 沈蘭棠掌心抹開油,從謝瑾後背慢慢推下,傷藥滲入傷口辣痛難忍,她能感覺到謝瑾的後背肌肉緊繃,腰部彷彿蓄著一股力般突突跳動。

 “放鬆一點。”

 腰腹以外素來是謝瑾自己上藥的,沈蘭棠就沒碰,她轉到正面,替謝謝塗抹肩膀胸口還有腹部的傷口。

 手掌緩緩向下,到了小腹位置,因腹部屬於被保護的位置,那裡只有一道被樹枝劃傷的劃痕,和其他地方比起來算是很輕微的傷了,沈蘭棠在傷口邊緣剛抹了兩把,謝瑾忽然抓住她的手。

 “這裡我自己來。”

 沈蘭棠:“啊?”

 她被謝瑾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緩了緩才道:“哦,好。”

 謝瑾這才緩緩鬆開手。

 沈蘭棠有幾分莫名其妙,但隨即想到,腹部不是丹田所在嘛,可能這對學武的人來說就是要害,就像自己的眼睛喉嚨也不想別人碰到。

 謝瑾:“你先去和高叔高嬸說我們要走的事吧。”

 “好。”沈蘭棠走出房間。

 等她離開後,謝瑾蒼白的臉上才露出幾分難以言喻的神色。

 謝瑾從小在軍中長大,對於俗世之物,包括男女之事看得很淡,算得上克己復禮,在他的觀念裡,夫妻之事應該於私下親密時。他很難想象理解自己在抹藥的時候竟然會……

 他看著腹部傷口邊緣新生出的肉。

 嗯,應該是新肉太敏感的關係。

 沈蘭棠走到院子裡,和高叔嬸說了他們打算去城裡報官的事,高叔嬸起初也是勸他們再留幾日,見他們主意已定,便道:

 “那我去跟村頭阿牛家說聲,讓他們明日帶一帶你們。”

 “多謝叔嬸。”

 “哎,你們這麼快就要走了,還怪捨不得的。”

 沈蘭棠笑笑道:“我們失蹤已經數日,怕家裡人著急。”

 “也是也是,家裡人聽不到消息該多著急啊,那大妹子,我們就不留你了。”

 “嗯,謝謝叔嬸這些天的照顧。”

 沈蘭棠和二人寒暄完,回到房間,謝瑾此時已經上完了藥,臉上泛著一層冷汗,靠在床上。

 “和叔嬸說好了?”

 “嗯。”

 到此,兩人

也就不再商議這事。

 知曉二人要走,高家姐弟依依不捨,但萍水相逢,終有別日。

 依依惜別後,沈謝二人乘坐馬車進了城裡,同他們一道去的還是高叔高嬸二人。

 除報官外,其實他們還有一件事,就是給已經嫁人的女兒寄信。

 古代交通不發達,通訊更是不便,很多嫁到外地的女兒可能一輩子都不再見面了。高叔嬸的女兒還好,就在隔壁縣城,要是趕的快四五日也能到,是以他們女兒隔個兩三年都會回來一趟。

 而正巧近日有熟人要到那裡去,聽聞沈謝二人會寫字,高嬸就想讓寫他們代入寫一封家書。

 紙筆昂貴,當時書齋是有寫信服務的,若只需要紙筆,這就只要十文錢,再給熟人一點辛苦費,也就五十小貴,但若是能給遠嫁的女兒傳遞家裡消息,使她慰藉,也是值得的。

 左右報官也不需要這麼多人,四人到了城裡就分了開來,謝瑾和高叔一組,沈蘭棠和高嬸一組,約定事情辦完後在茶館見面。

 謝瑾在高叔陪伴下到了縣衙,一靠近衙門他就眯了眯眼,守在衙門口的兩個守衛耷拉著眼皮子無精打采,兩人走進也只看了一眼,無甚搭理。

 二人進去以後也無人理會,直到他們慢悠悠轉悠了一圈才有人出來。

 一個看似主簿的男人走向二人:“你們有什麼事?”

 謝瑾:“我要報官。”

 男人朝謝瑾上下打量了一圈,開口時官味很重:“報什麼官,殺人放火還是劫財擄掠?”

 他高高在上的姿態讓謝瑾不適,他不由語氣輕微加重:“我要報倉安縣城外官道上有山賊出沒,在我與妻子回鄉途中攔路搶劫,我同行不少家丁受傷,我和夫人掉下山崖,幸得貴人相救才免於一難。”

 “好了好了,知道了。”

 男人不耐煩地說:“先寫個陳情狀吧。”

 裡面有人拿出紙筆,謝瑾正要接過,男人又拿了回去,笑眯眯地看著謝瑾:

 “這陳情狀你要自己寫呢還是我找人給你代寫?”

 “自己寫如何,代寫又如何?”

 男人嘿嘿一笑:“自己寫有自己寫的價格,代寫有代寫的價格,全看你怎麼選了。”

 謝瑾眸色一沉,他雖說處事經驗不深,但也聽出來了,這是在向自己索要錢財。

 “我若是沒有錢呢?”

 聽到他這麼說,男人臉色立刻黑了下來,高叔眼見不對連忙插入道:

 “這位大人,我這小兄弟的錢財都被山賊搶去了,剩下一點銀兩也全都用來治他的腿了,哪裡還有什麼錢。”

 “這我不管,沒有錢就寫不了陳情狀,沒有陳情狀就報不了官,你走吧。”

 謝瑾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他凝聲質問道:“若是尋常百姓要報官,你們也是不給錢就不接麼?”

 男人瞅了他一眼:“這關你什麼事?”

 還是高叔更懂人情世故,他快速道:“我這小兄弟家裡行商,是有錢的,要不這錢先賒著,等家裡人來接了,不就有錢了麼?”

 男人聽到這話,才復把眼神放到謝瑾身上,彷彿在評估他的價值:“你家裡行商的?”

 以男人的態度,若是還在兆京,或是他身份明確,只怕此時早已喝上三壺了,但想到這還是高叔竭力周旋的結果,謝瑾還是忍受了下來。

 他點點頭。

 “可有當官的?”

 謝瑾心中一動,搖頭。

 “嘿。”一聽沒有當官的,男人臉色就變了,回到了最初輕視的模樣。

 “那也好說,這錢可以先賒著,等你家裡人來接了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