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漁 作品

第 134 章 廢太子

 沈蘭棠很難不假想,或許當初太子聯繫北戎透露大皇子作戰機密也是大皇子計劃的一部分。

 不過……管他呢!

 沈蘭棠的心態逐漸放平了,太子鬥不過大皇子,而看謝瑾態度,是要咬住大皇子不放的,到時候,別說哪個比哪個更差一些,直接全滅,好耶!!

 “那,太子被廢,大皇子要被提為太子麼?”

 謝恆放下手上湯勺,拿起手帕擦了擦嘴。

 “皇上目前沒有這個想法。”

 “嗯。”沈蘭棠點點頭。

 想不想都無所謂啦,反正現在大皇子就是隻差一個頭銜的太子了。

 太子被廢,最高興的莫過於大皇子與其黨羽,只是為了不讓皇帝發火,大皇子一派還算收斂。不過很快有件事情,讓他們不需要收斂了。

 大皇子的妾室所出的兒子要過百歲宴,邀京中各位貴人到場參加。

 這一場宴會與其說是為了慶祝小皇孫生日,不如說是為了讓京中貴人明確他的地位。

 而於情於理,小皇孫的百日宴,謝家也該參加。

 “小皇孫的禮就由我來備吧,你那日隨我一起去就好。”

 “兒媳知曉了。”

 那一日,沈蘭棠穿了件大紅色斗篷,裡頭是以暗青色為主基調的袍子長袖衫,妝容髮飾上也偏向沉穩,頗有一家主母味道。

 沈蘭棠跟隨謝夫人到了大皇子府,府外早已停滿了車,約莫大半個京中貴人都過來了,來不了的也不是不來,也是等級不夠。

 大皇子今日心情極好,站在院子口迎接人。

 “謝夫人,少夫人!”大皇子大笑著上前。

 沈蘭棠屈膝行禮:“殿下日安。”

 “少夫人不必多禮,兩位能來,本王是最開心的!對了,謝大人呢?還在宮裡麼?”

 “是啊。”謝夫人笑著道:“和皇上商議朝政呢,連著兩日內回來吃午飯呢。”

 “大人辛苦啊。”大皇子感嘆道。

 “不如大殿下辛苦,殿下還要忙吧?不用陪著我們,裡頭都是熟人,殿下不用擔心冷著我們,自便就好。”

 “好好,多謝夫人體諒,來人,招待好兩位夫人。”

 “是!夫人,這邊請。”很快有僕人過來引導二人進屋。

 正如謝夫人所言,裡頭也確都是熟人,沈蘭棠該見到了阿依朵。

 “公主你怎麼也來了?”

 阿依朵眨眨眼:“姐姐讓我帶繼續來,我來湊熱鬧,好生氣派呢!”

 “無妨,皇孫週歲宴也能這麼氣派。”

 “好啊好啊!那我再去看看,學習學習。”

 阿依朵秉著學習的態度跑遠了。

 沈蘭棠又見了幾位熟人,聊了會天,見人越來越多,心中有些厭煩,就躲到院子裡頭清靜。

 人大多還在外頭,院子裡除了往來的僕人,人不多,沈蘭棠歇了口氣,看到假山上有個亭子

,正要上去。

 三兩個宮女經過,沈蘭棠正要避開,忽而,她看到了一個熟悉人影,正經過花園往廚房方向去。

 “慕斯容!”

 慕斯容轉過頭,看到沈蘭棠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她嗤笑一聲:“少夫人這是做什麼?”

 沈蘭棠神色平靜:“不叫姐姐了?”

 慕斯容臉上笑容滯了滯,一張臉剎那間面無表情:“如果你想聽,我也可以叫。”

 沈蘭棠當然不在乎她叫自己什麼,當初慕斯容離開,謝恆並沒有說過她的去向,沈蘭棠也不敢問,無能為力的事情知道了又怎樣。

 只是,今天在大皇子府見到慕斯容,沈蘭棠依舊震驚,早知道,慕斯容全家間接死在皇帝手上,直接是被北戎人殺死的,而大皇子與北戎的關係又……

 “你在這裡做什麼?”回憶到方才慕斯容信步閒庭,仿若在自家院子的模樣。

 她臉色一變:“你跟大皇子聯手了?他知道你身份麼?”

 “那是自然。”慕斯容扯回手,淡淡道:“他若是不知道,又如何會信任我。”

 “你……”

 沈蘭棠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何反應,她只能從正常道理上講:“你恨皇帝也恨皇室,可難道大皇子就不是皇室人了麼?你幫他也能算報仇?”

 “為什麼不算?”慕斯容反問道:“總會有人當皇帝,難道我能造反麼?我沒有這麼能力,但我可以讓皇帝死,可以讓所有害過我族人的人死,這就夠了!”

 “可是……”沈蘭棠神情焦灼。

 “可是什麼?”

 “……可是大皇子不是好人。”

 慕斯容再次嗤笑出聲:“姐姐,別太天真了,官場上哪裡有好人,只要他沒害我就夠了。”

 “皇帝就是好人麼?太子是好人麼?錢玉孃的事你也知道吧,太子犯了這麼大錯,受到什麼懲罰了麼?討論是不是好人,姐姐,別太天真了。”

 看來大皇子近來的事,慕斯容參與得許多。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沈蘭棠拯救不了所有人。

 “……”

 沈蘭棠緩緩退後半步,她望著慕斯容,低聲道:“和大皇子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

 沈蘭棠咬著牙道:“別讓自己後悔。”

 “我不會後悔。”

 說完這句,慕斯容不耐煩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沈蘭棠搖搖頭:“沒有了。”

 “那姐姐,我們後會有期。”

 慕斯容扭頭,離開了沈蘭棠視線。

 “小姐。”寶珠擔憂上前。

 “我們也走吧。”沈蘭棠吸了口氣,很快離開。

 她還是那句話,事情到了這裡,已非個人能夠改變,人只能對自己的命運負責。

 ……

 ……

 沈蘭棠到了前堂,裡頭早已擠滿了人,幸而大皇子府夠大,很快就散開人流。

 “皇上駕到!!”

 一聲高喝,還在說話大笑的眾人紛紛跪下:“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

 大皇子攜著皇妃大步上前:“父皇,您也來了!”

 皇帝今日臉上帶笑,顯得心情很好。

 “朕的孫子過百日,朕怎能不來,朕的乖孫呢?”

 奶孃很快將小皇孫抱了出來。

 “好好好,乖孩子。”

 皇帝逗了一番小皇孫,看著眼前祖孫三代和睦融融畫面,沈蘭棠想起了後院的慕斯容。

 果真無情帝王家。

 “父親。”沈蘭棠走向謝恆,謝恆朝她點了點頭。

 皇帝來了之後,眾人便開始入座,皇帝和大皇子自然是第一桌,其餘也是地位頗高的宗室長者,就是謝恆,也只能坐在五桌開外,就是這麼大的排場。

 入座之後,正要傳菜,一個身著軍裝的信使匆匆走進,迎面向皇帝跪下。

 “皇上,急報!”

 “五日前謝瑾謝前鋒將率三千騎兵大破北戎三萬軍隊,又後衝鋒至北戎軍指揮核心,摧毀了一支六千人軍隊,活捉了包括塔金親王在內的二十來名將領!”

 作者有話要說

 那封信送到皇帝手上後兩日都沒有被提起,這個時間已經說明了,太子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正當這時,一個消息在

大街小巷傳開:

 刑部在抓捕某個北戎奸細時,這個奸細大喊你們奈何不了他,你們的太子是北戎內應,會救他們出去的。

 這個消息性質極為惡劣,不多時,就傳到了皇上耳中。

 “父皇,這是汙衊,這一定是汙衊!”

 太子膝行上前,焦急道:“若我真是內應,那人何必大聲喊出,此人定是誣陷啊!”

 其餘臣子也紛紛覺得此事疑點眾多,刑部尚書:

 “臣親自審問此人,若是有意陷害太子,絕不能姑息!”

 “好,朕許你三日,務必查到證據!”

 太子這三日,日日提心吊膽,他數次想要聯絡刑部,都被拒之門外。他也不敢過分行動,皇帝對他起了疑心後,派了人在他身邊監督他一舉一動,這個時候,他絕不能有冒失行為。

 然而三日之後,刑部就拿著最新的證據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這是犯人認罪書,這是按他口供找到的證據。”

 幾個文書證據被呈至面前皇帝,皇帝首先打開認罪書,上頭寫著太子與北戎皇族私通,兩邊互通便利,互相扶持,凡在兆京的北戎奸細,都在此之前得知太子會助他們逃離。

 皇帝看著上頭“互通便利”,“互相扶持”幾個字,額頭隱隱繃緊。

 堂下落針可聞,皇帝又打開其餘信件,都是太子和北戎私通的證明,皇帝第一個注意到的右下角蓋著的太子公章。

 太子有兩個章,一為公章,二為個人私章。但凡王朝,有公章則如本人親臨,是絕技不能被人拿走的性命攸關的東西。太子公章只比皇帝差了一個等級,刻的是蛟龍圖樣,蛟龍差一步為真龍,這也是唯獨太子才有的殊榮。

 蛟龍圖樣極為複雜,若不是照著圖像雕刻,絕不能一模一樣還原出來。

 看到信上印章,皇帝臉色已經冷了下來。他再慢慢展開信件,信上講述的是,太子許諾,只要北戎繼續為他做事,替他掃清朝中障礙,事成之後,他將許諾北戎協同治理半壁江山。

 半壁江山!

 皇帝目光驀然一冷,將信砸到地上,怒斥一聲:

 “你還有何話要說!”

 太子不敢看信上內容,連忙跪下,大喊道:“兒臣是被冤枉的,兒臣未曾私通北戎幫助北戎奸細逃脫,兒臣是被冤枉的!”

 “是麼?”皇帝冷冷地看著他,字字句句不像是跟自己兒子,臣子說話,倒像是跟一個反賊在說:

 “你當真沒有私通過北戎?”

 “你若是沒有私通過北戎,北戎何來你的印章?又為何冤枉你?你若是清白,這些事不是一查就一清二楚的麼?”

 太子一滯。

 他的確和北戎私自聯繫過一次,但只那一次,可是僅那一次,就已經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而只要他做過一次,那麼不管他如何自證,他都不會再清白了。

 太子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陷阱,一個可怕的陷阱,可此時此刻他只能硬著頭皮喊屈:

 “兒臣當真沒有做過,兒臣是你的兒子,怎麼會做危害父皇,危害大靖的事情呢?”

 “你是我兒子,可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嗎?老大不是我兒子嗎?老四不是我兒子嗎?!”

 “你為了皇位,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

 “兒臣.”

 太子知曉不管自己說什麼都是枉費,只一個勁往地上磕頭:

 “兒臣的確犯過一次錯,可也只那一次,兒臣不該貪圖太子之位,構陷大哥,兒臣萬死難辭,可不該兒臣認的兒臣也絕不會認,這是北戎離間陰謀啊,父皇你絕不能中計!”

 他砰砰磕頭,額頭再次染上血跡。

 然而這一次,皇帝已不再疼惜他。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信上“半壁江山”這四個字。泰半壁江山,他哪來的半壁江山?

 當他老子是死了嗎?!

 身為皇帝,不管年輕還是年邁,最不能允許的就是有人覬覦他的皇位,這個道理在無數明君身上都得以體現。

 順德帝又何能倖免,因此,他雖早已知道太子和北戎私通,但真正引起他憤怒的正是上面這許諾半壁江山的話。

 順德帝看著桌上擺放著的兩個柿子,冰冷的目光從太子帶血的頭上一路看下,太子畏縮,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審視半響,皇帝終於再次開口:

 “你說你萬死不辭,願以死證明自己清白

,朕不需要你死,上面說你和北戎私通是為了穩住儲君之位”

 太子心中一陣狂亂騷動。

 “.只要你將頂上發冠卸下,自請遠離朝事,朕就相信你。”

 “父皇——”

 “怎麼,你不敢?!”

 太子來之前不是沒想到過這種可能,但事到臨頭他依舊想不出絕佳計策,十月的天,斗大的汗珠從他脖頸滑下,他呼吸急促——

 “父皇——”

 “皇后駕到!”

 只聽得匆匆腳步聲,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闖進議事堂。

 “母后.”

 皇后沒有看太子,她一身宮裝,不卑不吭地行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皇帝現在正在盛怒當中,但他無論何時,對待後宮妃子都是和顏悅色,何況皇后是他髮妻,他對她,素來敬重有加,故此他壓著怒火道:

 “皇后過來,是為何事?”

 “太子,方大人,你們先退下吧。”

 兩人稍一遲疑,才屈膝告退。

 太監朝殿中宮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宮人紛紛俯首退出。

 “皇后這麼大陣仗,是為了太子的事?”

 皇后深吸了口氣,忽而她甩開身上斗篷,用力跪了下來。

 “皇后這是做甚?!”皇帝騰的一聲起身。

 “皇上,臣妾知道太子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他嫉妒大皇子,又惶恐害怕他的父皇不再愛他,期待他,一時荒唐犯下大錯。可他僅有,也唯有這一次犯了錯,太子前日到我宮中,聲聲哭訴自己所犯罪行,又發誓自己只做了那一次,此後他就不曾再跟北戎聯絡過。”

 “皇上,太子是臣妾的兒子,我相信他不會騙我!他說那一次害了軍中將士們後,他日夜夢到他們,夢到他們向他哭訴,嘶吼,質問他身為太子,為何要害他們!太子因此憔悴,日夜難眠!”

 “可這一切都是他活該,臣妾不敢也不能為太子推脫,可是陛下,太子是臣妾的親生兒子啊,太子痛就等於臣妾痛,臣妾身為人母,無法看著太子痛苦沉淪而無動於衷.”

 皇后眼中滾滾落下淚水,哀聲哭訴:

 “臣妾無能為力,只能求陛下看在過往情面上對太子網開一面!”

 “皇上,皇上!”皇后膝行著上前,撥開自己耳邊頭髮:

 “皇上可記得,這是有一回尚是太子的你犯了錯,我們一通去向父皇求情,父皇怒極,將手上杯子砸了過,這是你見過的最美的疤痕。”

 皇帝表情逐漸軟化,似是被她打動。

 “還有冬日裡陛下去看雪,差點掉進湖裡,臣妾為了拉住你,一同掉進湖裡,上了一場大病三個月都沒好過來,還有”

 “過往種種,臣妾都是心甘情願,不曾以此要挾過陛下,這是唯一一次,臣妾求您看在我們夫妻多年情分上,放過太子這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