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山取草 作品
19.改造營(21,22,23)
章馳:“誰?”
肌肉男:“沒了。”
章馳皺了皺眉。
肌肉男接著說:“888暫時撤單了。”
他說完,目光挪到章馳臉上,似乎就等著她問為什麼。
章馳話鋒一轉:“你好像消息很靈通。你跟猛虎的人很熟?這麼內部的信息你都知道。”
肌肉男:“猛虎的人很多。”
章馳:“?”
肌肉男:“人多口雜。”
章馳挑了挑眉:“你還有臥底呢?”
“不是臥底,”肌肉男聳了聳肩,“是朋友。”
“朋友?”
“朋友。”肌肉男伸出右手,掌心向內,標準的握手姿勢,“我們也可以做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我在這裡待得久,有什麼事,你可以問我。我叫韓戈。”
章馳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不鹹不淡地收回目光。
韓戈討了個沒趣,只是笑笑,將手收了回來,揣在兜裡。
過了一會,他補充了一句:“不熟的時候,說話不好聽。多擔待。”
章馳轉回話頭:“所以猛虎的人為什麼撤單?”
韓戈:“你殺了他們兩個紅章,一個藍章——他們是這樣想的。113實力不弱,殺你的代價太高,猛虎不想再浪費時間了。至少現在。”
“他害怕他的人死多了。”韓戈扯了扯嘴角,“他在這裡可不止你一個敵人。”
猛虎不僅要對付她,還要對付大法官。他不想讓大法官漁翁得利。
倒是很有道理。
章馳又問道:“你不是說除非他們的人死光了,不然不會收手嗎?”
韓戈:“我也很意外。但其實888的話……他本來就是個見風使舵的人。他跟我們大法官不一樣。他們這一套都是學的我們。現在他們怕了。”
章馳:“學的你們?”
韓戈:“這是我們幫派的規矩。他有樣學樣。”
章馳:“哦,你們還是原創?”
韓戈笑了笑:“嗯,可惜這玩意沒法申請專利。”
他忽然又收起笑。
“我們跟他們不一樣。大法官發出的追殺令,從不撤銷。”
*改造營(22)*
睡到9點鐘,章馳起床、下樓,到了一樓拐角處的雜物間。
掃碼。綠燈。
門開了。
裡面比昨天少了一張推車,還少了一些清潔工具。
可能336已經出發了。
章馳挑了一把相對沒有那麼多汙漬的推車,拿了一桶血立淨,垃圾袋,還有掃把、拖把,裝在一個塑料桶裡,塑料桶放在推車上,臨走的時候,她看見門口的位置掛得有一件雨衣。
雨衣旁邊還有一個掛鉤,但是是空著的。
也許本來還有一件,被336拿走了。
想了想,她把雨衣也扯了下來,塞進桶裡。
犯人們都去上工了,監獄大樓非常安靜,推車的“軲轆”聲一直響在章馳耳邊,她往右邊的門走,決定先去礦洞打掃——
圖書館看起來不會在這個時候有什麼“垃圾”。
整體來說,工作日都非常“安全”。殺了綠章或者藍章,得不償失,而紅章,數量太少,且危險係數太高,如果沒有一擊即中的把握,不會做這種惹火上身的事。
路面上有一些灰塵,風吹來吹去,無論怎麼掃都掃不乾淨,章馳坐到推車上,打開清潔手冊——
裡面只要求不能有血跡和屍體,沒有提到灰塵的事。
再往後翻——
“礦洞清潔:請務必將礦洞中的屍體搬離,並將地面血跡清理乾淨。泥沙、石子、雜草等,不在清潔範圍。”
風忽然變大了。
沙子開始有點迷眼。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佈滿了灰雲,“滴答”“滴答”的雨滴,試探地先從頭頂少量落下。
風更大了。雨水忽然暴增。淅淅瀝瀝澆上頭髮。
章馳將清潔手冊塞進口袋,雨衣披在外面,推著車趕緊往礦洞裡面開去。
礦洞上工的人很多,人聚在一起的地方,探照燈可以照清楚路,人少的地方,光線非常暗,幾乎是摸著石頭過河——走完了前面的路,你才知道走的是什麼路。
溫度很低,溼冷。
犯人們都在抱怨。下雨對礦洞作業非常不友好。
很吵。
章馳低著頭往裡走,走到深處的時候,耳邊已經聽不到議論聲了,但也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她忽然又反應過來——
她沒有探照燈。
她不是上工的犯人。
也許她應該有。但是她沒有從雜物間拿走。
章馳沒再走了,她直接靠著這條岔道的牆坐下,寒意從牆面蔓延到整個後背,她能感覺到溼噠噠的東西黏住了她。
這裡的溼氣和水汽都太重了。
過了一會,她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因為空氣中飄來一股鐵鏽味。
這裡的犯人不應該對這種氣味陌生。
她在原地呆了2秒,立馬起身,跑出洞,終於找到了一個人多的岔道,一群人正握著工具靠在牆壁聊天,頭上的探照燈好像一個天然的圓形大吊燈,照得半堂明亮。
她湊過去一點,差不多隔得有兩米那麼遠,側過身,微弱的燈光打在她的後背,她清楚地看見自己身側的雨衣下襬已經被血鋪紅。
血還沒有凝固,但是沒有溫度——這裡面的任何東西都沒有溫度。洞裡太冷了,再溫熱的血,流出來也會變得冰冷。
就在這時,空氣忽然變得安靜。
講話聲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對準了章馳,準確的說,是她沾滿鮮血的後背。
眾人:“……”
一般來講,大家在這裡都很天然地認為,一個沾了血的還沒有死的人,都是殺人真兇。
他們撞見了殺人現場。
章馳趕緊解釋自己是做清潔的,眾人將探照燈對準她,發現她身上確實掛著清潔的牌子,於是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又有人說:“她是082,那個紅章……”
“那個”一詞非常耐人尋味,因為他默認了大家都應該知道這個詞背後的含義。
也許很多人並沒有親眼見過她,但他們顯然都聽過082這個代號。
她已經殺了猛虎兩個紅章,賬上多了兩千分,她想要殺人,根本不在乎倒扣的積分。
眾人愣了幾秒,迅速往外跑走。章馳眼疾手快抓了一個落單的,他哭哭哭啼啼地跌坐在地,還沒開口求饒,就見章馳把手伸到他腦袋上——
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
好像背誦了三天三夜的題目上了考場,握著筆卻一片空白——他一個求饒的字都說不出來。
但下一秒,等著他的不是“大腦爆炸”“原地開花”,而是頭上一鬆。他雙手撫上腦袋,劣質的金屬頭盔還在,只是中間的探照燈不見了。
抬起頭,他發現,082已經轉身走了,手裡多了一個……
電筒。
***
章馳回到原本的岔道里,藉著手裡的探照燈,她發現自己剛才靠過的那面牆旁邊,有一具跟她差不多並排的屍體,屍體上半身靠著牆,下半身癱在地面上,渾身綿軟無力,腦袋歪向一邊,額頭上有一個碩大的血窟窿,流出來的血一直蔓延到了章馳靠著的牆面。
如果她之前再往裡多走兩步,可能就會踢到他了。
屍體旁邊有一塊沾血的石頭。石頭染血的部分跟他頭上的窟窿耦合。
礦洞作業是有這種風險的,他們一般會戴上頭盔——雖然這種材質和做工一看就很廉價的東西並不能帶來太多的安全感,但多少也有緩衝作用。
不過他被砸中的地方是額頭。
也許可能,忽然聽見什麼動靜,抬頭往上看,結果石頭就正好砸中了他。
天有不測風雲。
胸前的標牌寫的是444。真不吉利。
章馳將推車推了過來,伸手抓住他的兩隻腳。
腳還是熱的。沒死多久。
她抓住腳往外拖,碎石又稀稀拉拉的從後面的牆上往444身上砸去,衝擊力不是很大,但是帶下來很多灰塵,章馳忽然聽見,身旁傳來了很輕微的,一聲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
“咳咳……”
“咳!”
咳嗽聲從一開始的微弱變得響亮,她手裡抓著的兩條腿甚至開始抖動。
章馳:“……”
她啪地一下放下腿,目光投向那具“屍體”的右手,上面有一個綠章,非常牢固,一點也沒有掉下來的跡象。
他沒死。
“救救……”
444的聲音斷斷續續,他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是手指抓在地上扣了好幾下,最後只任由細碎的砂礫從指縫中溜走,他兩腳蹬地又想往牆上靠,但依然徒勞無功,他的兩個眼珠子直愣愣地盯著章馳,鮮血隨著他腦袋的晃動落到他的睫毛上,他閉緊眼,血滴從眼睫毛滑落到了雙唇,振振有詞,“叫……叫……醫生……”
血進了他的嘴巴。被他的舌頭吃了進去。
“快叫……醫生……”
這裡非常深,跑出洞至少要7、8分鐘,等門外的獄警通知了醫院,醫院來車大概要10分鐘……
章馳邊往外跑邊盤算著多少時間,忽然就聽背後傳來“咚咚”幾聲巨響。
“啊——!”
是444的聲音。
章馳猛地回頭。
一塊大石砸在了444的胸口,他往外吐著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股熱流從章馳的腳底竄起。
四肢百骸都是遊走的能量,叫囂著往大腦襲去。
跟之前兩次不同,這一次的能量非常弱,時間很短,如果將之前兩次比作大餐,這一次就好像只是一袋零食,塞塞牙縫。
她忽然變得比剛才更有活力了,也沒有那麼疲勞了。好像又睡了一場大覺,本來因為沒有去食堂吃早飯而飢餓的胃袋在一瞬間被什麼充滿了——那是大腦神經的指令。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現在已經充好電了。
“啪嗒”,444的手在這一刻從身側滑落,頭歪到一邊,手上貼著的綠章開始脫落,一個六角星在他手腕上漸漸浮現,顏色由淺及深,微微有一點凹陷。
章馳將手伸到六角星上。她感應出來444頭骨破了,胸腔的肋骨被砸斷了一根。這兩處是致命傷。
章馳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綠章。
站起身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剛才砸下來的不止一塊石頭。一共掉了三塊,一塊砸中了他,另外兩塊砸到了旁邊一點。
可能因為444叫的聲音太大了,她完全被他一個人吸引過去。
這兩塊大石頭靜靜躺在她剛才站的位置上。
如果她走得晚一點,也許會跟444一起被砸死。
但也不一定。
但也有這個可能。
章馳儘量控制不去想這個東西,但是她握著綠章的手止不住的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