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黃 作品

第九十一章





在這把火越燒越旺的同時,虞尋手機響了。




雲詞掃了一眼,還是之前那個響過無數次的電話號碼,響的次數過於頻繁,以至於這個號他都快背出來了。




虞尋看都沒看,直接摁了掛斷。




然後他把雲詞衣服下襬整理好,在他發頂上親了一口說:“大哥今天放你一馬。”




蹲在邊上的魚吃吃疑惑地看著他們這種爭做大哥的行為,併發出不理解的喵嗚聲。




-




國慶放假,雲詞回了一趟家。




他和嚴躍從之前那通電話後,聯繫就變少了。




他搬出去之後,沒辦法再和嚴躍彙報什麼,也是從這個時候,他才真正覺察到自己的人生開始和嚴躍的生活軌跡漸漸分開。




應了當初大一剛入學,高平陽整天掛在嘴邊的那句“離開父母,你們要開始自己的人生了”。




嚴躍也在無聲改變。




開始儘量不再去管控他,平時給他分享的東西從“遊戲毀壞人生”變成了“吃這幾樣東西,身體會越來越健康”。




對他的提醒也止於一句注意休息。




雲詞已經不用嚴躍支付生活費很久了,偶爾逢年過節,還會反過來給他發紅包。




這次國慶回家,他也給嚴躍帶了點保健禮品。




嚴躍開門的時候,父子倆沉默一陣,然後嚴躍說了聲:“謝謝。”




進屋後,雲詞發現家裡有不少變動。




雲詞站在自己房間門口,看著屋內的陌生景象,問:“我房間怎麼回事?”




“改雜物間了,”嚴躍說,“反正你不在家,剛好放點東西。”




雲詞:“……也行。”




雲詞繞回客廳,又問:“棋盤呢。”




嚴躍:“賣了。你早不下棋了。”




“……”




“但你新買的這個,”雲詞對著客廳裡嚴躍新置辦的電子琴,陷入某種沉默,




過了會兒說,“你要練?”




他從來沒聽說過嚴躍有音樂愛好。




嚴躍透露:“年輕時候的愛好了,後來一直沒時間。”




很意外,放手後,嚴躍居然也感受到一陣自由。




雲詞說他感覺自己的人生都不是自己的,他過去多年又何嘗不是在為了孩子而活。




雲詞以為回家會和嚴躍兩個人相互沉默到傍晚吃飯,然後再相安無事地道一句晚安,沒想到聊了不少,只不過兩個人的話題裡還是沒出現姓虞的某個人。




只是在雲詞第二天要走的時候,嚴躍叫住了他。




“這個,”嚴躍板著臉,把一袋子吃的拎給他,說,“你帶回去吃。”




雲詞正想說給個吃的為什麼臉還故意板成這樣,結果一低頭,看見袋子裡的東西被拆成了兩份。




嚴躍作勢要關門:“走吧,車快來了。”




雲詞想說很多話,最後只說了三個字:“謝謝爸。”




嚴躍看著他,關門之前還是沒忍住:“那個……”他含糊其辭地問,“立案了沒有。”




畢竟是以前的學生,傾力帶了三年,也知道他家裡發生的事,見過那孩子高中時候困難的樣子。




雲詞說:“估計快了。”




-




楊威還以為虞尋在折騰那沒用的家暴,他每天喝得醉醺醺回出租屋。




渾渾噩噩的,生活極度混亂。




真實的世界和酒後不清醒的世界失衡交錯。




出租屋裡,屋內一片凌亂,到處都是垃圾,還有他從賭場帶出來的賭場幣。




這一年半的時間裡,前一年他還算老實,但老實不過多久,就想找以前認識的一圈人騙點錢,但曾經認識的人都疏遠了他,他只能想點別的辦法。




他不甘心這輩子就這樣了。




他要讓曾經看不起他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還像以前做生意的時候那樣威風。




楊威這天喝多,晚上睡覺夢見了虞瑩。




他很少夢見她,這還是第一次。




虞瑩那女人在夢裡血淋淋的。




怎麼打都打不死,他一拳一拳下去,打煩了,夢裡瞥見廚房有把刀,剛要拿起來,不知為什麼,發現刀尖衝向的是他自己。




一股寒意從頭淋到腳。




楊威瞬間驚醒。




“怎麼會夢到這個賤婊子。”他自言自語著,伸手想去拿一罐酒,結果發現已經全是空瓶,然後又罵罵咧咧地去看手機。




出租屋裡窗簾緊閉,根本看不出白天黑夜。




只有手機時間顯示現在是上午九點半。




然後,門突然被人敲響。




楊威以為是快遞,揚聲道:“放門口。”




敲門聲沒有停止。




楊威:“媽的,都說了,放門口。”




他踩著拖鞋,不太清醒地下床去開門,然而門剛打開,迎面撞見了一枚警徽。




公安執法人員站在門外說:“楊威




,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詐騙他人錢財及聚眾賭博,跟我們走一趟。”




“舉報?”楊威傻眼了。




只有他舉報別人的份,誰敢舉報他。




“誰舉報我,”楊威雙手被扣到身後,不斷反抗著喊,“誰?我沒有做過,我是被冤枉的——是誰舉報我。”




他突然安靜了一下。




接著,他想起剛才那個夢。




他問:“他是不是姓虞?”




-




這個楊威被帶走的早上,虞尋過得分外平靜。




很奇怪,他想。




他以為等到這一天,多少會有很多情緒。




只是真到了這天,好像和往常沒什麼不一樣,睜開眼,雲詞在他懷裡,平時連嘴都硬的一個人,早晨在他懷裡的時候卻軟得很。




雲詞自己都無意識,半夢半醒間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脖頸。




所有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升起來,就在這細微的動作間消失了。




然後虞尋看了會兒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起床去做早飯,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




唯一的變化是。




他的手機終於安靜了。




沒有楊威的騷擾電話,和楊威解除婚姻關係後的虞瑩狀態也在變好。




雲詞睡到快十點,起床後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兩份早餐。




他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但再多的話也無從說起,最後說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早。”




虞尋正曲著蹲在貓碗邊上,聽見他的聲音,抬起了頭。




這段時間以來,他沒再去理髮店理過頭髮,當初在長廊上碰見的模樣被逐漸覆蓋,頭髮長長許多,碎髮遮在額前,定定地看著他,勾唇說:“早。”




-




又過了一陣,氣溫驟降,逐漸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