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





這個念頭一產生,方行舟便對自己感到厭棄。




他面無表情地坐起身,隨後發現睡褲裡面前後都一塌糊塗,慘烈得好像昨晚和誰鏖戰了三百回合。




“……”




他咬了一下牙,厭棄感更深,冷著臉去洗了澡,連早飯也懶得吃,悶聲把收拾家裡屬於陸見川的東西全部打包收好,預約快遞員上門取件。




快遞員來得很快,十分鐘後就按響了他的門鈴。




方行舟拉開家門。




門外,沒有快遞小哥,只有一張俊美的臉朝他露出討好笑容,笑容弧度和昨晚太平間裡的屍體異曲同工。




“老婆,你醒啦!”




陸見川舉起手中的紙袋,像一條等待主人表揚的大狗:“我排了兩個小時的隊,買了你最愛吃的蘿蔔糕。”




方行舟無比痛恨自己對陸見川做出的生理反應,光是看到這張臉,他的心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軟。




“你來了正好,”他沒有接蘿蔔糕,靠在門框上,挪開視線,“東西我收拾好了,直接帶走吧。”




“什麼東西?”陸見川裝聽不懂。




方行舟:“搬家的東西。”




陸見川:“這裡是我們一起裝修的房子,才住半年就要搬家嗎?舟舟想搬到哪裡去?我跟你一起。”




方行舟不願在內心最脆弱的時候和他糾纏,幾乎是迫不及待把箱子搬到門外,接著用力將門合上。




“砰”。




只剩下冬日冷風從門前刮過。




陸見川漆黑柔軟的頭髮被吹起,他呆呆地站在閉合的門口,盯著門上的貓眼,慢慢收起笑容,然後坐在方行舟親自打包的箱子上,露出怪異的神色,低聲自言自語起來。




“為什麼……”他喃喃,似乎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難題,怎麼也想不明白。




接著,喉嚨裡發出的聲音逐漸脫離語言的範圍,變得模糊又詭異,以人耳的能力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兩個音節。




“生氣……”“丟了……”“為什麼……”“不要……”“找回來……”“孩子……”“愛……”




“愛”“喜歡”“愛”“生命”“老婆”“愛”“喜歡”“愛”“吞掉”“孵”“愛”……




淺棕色瞳孔慢慢擴散,侵佔了眼白,隱藏在劉海遮下來的陰影裡。




遠遠的,一位遛狗的鄰居漫步經過這裡,看到陸見川后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陸先生早呀!這幾天都沒看到你買菜,出差去了嗎?”




等一走近,這位倒黴鄰居才發現坐在紙箱上的俊美男人正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臉部有種不似活人的僵硬感。




他感到沒由來的恐懼,下意識放輕了聲音:“陸先生?你不舒服嗎?”




陸見川抬起頭來,只一剎那間,他又恢復了平日裡的親和模樣,朝鄰居露出一個苦笑,拍拍紙箱,道:“見笑,惹老婆生氣,被趕出來了……”




這麼看起來,好像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