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13章 服從命令,才是武人的天職!

但今日,因李廣一意孤行,不自量力的想要支援睢陽,而死在吳楚亂兵刀劍之下的二百九十三人,死的不值。

那四位衝入睢陽,而後傷重不治的精騎,以及其餘兩位自此落下殘疾,不得不隱退為農,苟延殘喘的壯士,死、殘的不值。

——最該死的李廣,此刻卻好端端活著;

非但活著,還大言不慚的在睢陽城頭,說教起了當朝皇長子……

“當年,於隴右從軍的三千良家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吊卵的丈夫!”

“無一臨陣脫逃,無不是死在衝鋒陷陣的路上!”

“——他們,死得其所!”

滿是悲壯的一番話,終是將劉榮對李廣的最後一絲期待敗壞了個乾淨;

李廣卻對此毫無知覺,只滿臉沉痛道:“公子,不懂。”

“這一切,公子,都不懂。”

“——公子不懂那三千隴西良家子,是怎樣讓隴西之民愛戴、他們戰死,又會讓隴西怎般哀雲遍天。”

“公子不知道過去這兩個月,睢陽經歷了什麼,將士們經歷了什麼——乃至梁王、太后經歷了什麼。”

“甚至就連來睢陽犒軍,公子腦子裡想的,也只不過是藉此為自己造勢,妄圖日後,染指儲君之位而已……”

拐彎抹角了老半天,甚至消費那幾百本不該死,卻因為李廣而死的英烈,李廣終於是圖窮匕見。

只是一口一個‘公子不懂"‘妄圖儲位",卻是讓劉榮冷笑連連。

“李將軍,似乎很為自己的功績感到自豪?”

趁著李廣‘哀痛不能自已"的話口,劉榮冷不丁開口打斷了李廣的說教,卻也讓李廣不由得一愣。

待李廣猜疑不定的輕點下頭,劉榮終是緩步走上前,負手屹立於城牆外側,自牆垛間望向城牆之外。

“李將軍且看。”

“——那具屍體,身著少府製作的札甲,手持少府鑄造的長劍;”

“身下騎的,更是北牆諸多馬苑不知耗費多少時間、心血,長安府庫、太僕不知花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終得以馴養出欄的戰馬。”

“生前,這人當是一銳士。”

“但此刻,這人身上的札甲被扒下,手中的長劍被取走——都成了叛軍攻打睢陽的助力。”

“屍首就這麼被扔在睢陽城外,任由風吹日曬;”

“便是那匹不知有多珍貴的戰馬,縱然同樣戰死沙場,也還是難逃被吳楚賊子分食其屍……”

語調淡漠的說著,劉榮也緩緩側過頭,用眼角睥睨著身旁的李廣。

“李將軍以為,此,何人之罪?”

一語出口,不等李廣開口自辯,劉榮便滿是唏噓得搖了搖頭,再悠悠發出一聲長嘆。

“那件札甲,當是少府於先帝年間所產。”

“其上,有甲片共五百五十五枚——取的是我漢家聖數:五;”

“每枚甲片寬一寸,長二寸,皆以上好的牛皮削制而成,再縫製於厚帛之上。”

“少府於先帝年間上奏:每一枚札甲甲片,單只是所需的牛皮、布帛,便作價不下百錢;”

“再加上縫製所需的人力,一件成品札甲,作價便不下十萬錢。”

說到這裡,劉榮終是緩緩側過身,眯起眼角,神情極為淡漠的看向李廣。

“李將軍知道十萬錢,對我漢家的百姓、府庫——對我漢家的天子,意味著什麼嗎?”

說著,劉榮緩緩抬起手,伸出一根食指。

“一戶中產之家,家產合計十萬錢。”

“一戶家財十萬錢的人家,便可以被稱之為:中產之家。”

“——一具札甲的價值,等同於一戶擁田三百畝,宅院有六屋,丁口至少十人的中產之家的全部家產。”

“今天,李將軍至少在睢陽城外,扔下了二十戶中產之家的家產……”

···

“先帝年間,太宗皇帝想要修建一座涼亭,少府報價:百金。”

“太宗孝文皇帝大驚失色的說:百金,就是百萬錢,這是十戶中產之家的家產,朕怎麼能將十戶中產之家的財產,用於建造一座供朕享樂的涼亭呢?”

“——今日,單是李將軍扔在睢陽城外的札甲,便值兩座這樣的涼亭。”

“先帝在位二十三年,窮其一生,至死都捨不得修一座的涼亭,李將軍今日眼皮都不眨一下,便在睢陽城外棄了兩座……”

當劉榮說起今日,死在城外的那些精銳,乃至其中的甲士時,李廣面上還帶著些悲痛;

但隨著劉榮一字一句往下說,李廣的面色,卻是愈發臊紅了起來。

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再次被劉榮搶了先。

“李將軍說,我不懂。”

“——我確實不懂。”

“我不懂李將軍為何要為一己之私利,而置那三百精銳武卒——那數十百戰精騎的性命於不顧;”

“不懂李將軍為何要將那價值數百上千萬,耗費了國家無數心血和錢財,需要數萬,乃至十數萬百姓以賦稅供養的軍械,就那般送給舉兵謀亂的吳楚叛軍。”

···

“一枚札甲甲片,作價上百錢;一具札甲,便作價不下十萬錢。”

“為了讓我漢家,能有更多的將士穿上這作價十萬錢的札甲,我這個生在深宮、長於婦人之手,既不知喜、也不知憂的紈絝公子,在長安少府做了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