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哪兒都有你館陶主!
結果一出‘輸粟捐爵’,讓關中相當一部分糧食被送去邊牆,關中出現糧食缺口,反而還得從關東,以及巴、蜀輸入糧食。
就這麼著,關中的糧價才在當年——在那年的大豐收之後,一反常態的達到了八十五錢每石。
之前一年,關中平均糧價七十石出頭,之後那年,也同樣是在七十二三錢左右浮動。
而這,都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
——經過先帝又十來年的治理,以及當今天子啟監國、掌政這些年,如今的漢家,其實已經正式進入了後世史家口中的‘文景之治’。
關中的糧價更是從六年前開始,便再也不曾突破五十五錢的黃線,始終維持在低位。
天子啟元年,關中大豐收;
當年秋收之後,關中某些偏遠地區的糧食收購價,更是被糧商們壓到了每石四十錢以下!
短短兩年之後,關中糧價便達到了八十三錢每石,一舉回到了十六年前,漢家才剛開啟‘文景之治’的起步階段?
要說這裡面沒有鬼,劉榮敢把名字倒過來寫!
見劉榮只片刻之間,便大致點破了箇中厲害,岑邁也是神情凝重的緩緩點下頭。
“確如殿下所言。”
“——吳楚之亂得以平定,關中確是有許多人大發橫財;”
“太尉大軍至今都不曾班師,也確實稍影響到了春耕,並有可能影響到今年的收成。”
“但即便是考慮到這兩點,關中糧價最多,也只應該比去年高出五到七錢每石。”
“而去年三月,關中糧價最高的地方,也就是新豐——粟作價五十二錢每石……”
隨著岑邁滿是凝重的話語聲,尤其是難得一見的也開始拐彎抹角,劉榮心下當即再一沉。
岑邁說的很明白:根據少府的演算,關中今年的糧價,最高也不該超過六十錢每石。
——是最高不超過六十錢,而不是均價不超過六十錢!
考慮到十錢左右的糧價波動區間,岑邁認知中,關中今年的糧食合理均價,便是在五十七錢左右。
較先帝為關中劃定的‘五十五錢’的黃線,也僅僅只高出二錢每石。
而如今的糧價,卻是高出了這條黃線足足二十八錢,比岑邁的預期高出了足足十四倍……
“有功侯?”
劉榮冷不丁一語,岑邁抿嘴一點頭。
“藩王?”
岑邁面色稍緊了緊,思慮再三,也藉著唏噓點下了頭。
“館陶姑……”
最後一個詞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聞岑邁滿是苦澀的深吸一口氣,將劉榮未盡之語強行打斷。
待劉榮也黑著臉移開目光,岑邁才悠悠開口道:“自十九年前,先帝定下‘糧吃不炒’的朝堂大基調,便有不知多少人,在苦等這一天。”
“——徹侯、關內侯,乃至封君,其國內食邑之民,都會將農稅上繳給他們。”
“諸侯藩王,更是代朝堂徵收農稅,卻只需要拿出其中的三成——甚至不到三成,來作為祭祀歷代先皇時,助祭所需供奉的酎(zhou)金。”
“而這,都讓他們手中,囤積了相當龐大的糧食。”
如是說著,岑邁不由顫巍巍側過身,苦笑著用食指指向自己。
“便說臣這少府卿,秩中二千石,年俸二千一百六十石,尚且會在每年的春耕日伸長了脖子,期望糧價能更高一些。”
“——因為糧價越高,臣這二千一百六十石俸祿,便會越值錢。”
“臣尚且如此——年得糧區區二千一百六十石的臣,尚且希望糧價能更高些;”
“何況是那些食邑動輒幾千戶、歲入糧米數萬石的徹侯,以及那些得封一郡之土,歲入農稅十數萬,乃至數十萬石糧食的宗親藩王呢?”
···
“就說梁王,其國內一年收上來的租稅,便是近千萬石粟;”
“糧價每高一錢,梁王便能得利上千萬錢;每高十錢,便能多得利上萬萬錢。”
“——而關中今年的糧價,比去年足足高出了三十一錢每石。”
“殿下難道認為,這會是沒有人在推波助瀾,甚至是一大批人合力,用盡渾身解數,才哄抬起來的糧價嗎?”
在政治任務之間,很多話,其實都不需要說的太直白。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劉榮也已經明白了一切。
——官員的俸祿,是定死的‘每年多少石米’,以及價值多少石米的錢。
徹侯、封君們的封國產出,也是從食邑百姓收穫的糧食中,按三十比一的比例抽成。
至於諸侯藩王,除了過去的吳王劉濞,可以憑銅礦山鑄錢得利,以及沿海地區的漁鹽之利外,絕大多數宗親諸侯的收入大頭,都是封國百姓上繳的農稅。
——還是糧食。
說來說去,官員的俸祿、貴族的封國產出,乃至諸侯藩王來錢的路子,都是糧食。
如此一來,糧價的漲跌,就將直接關乎到大半個統治階級的收入。
你是個千石的官兒——糧價百錢,你年收入十萬,糧價千錢,你就年入百萬!
你是個食邑千戶的徹侯——糧價百錢,你年收入可以買一匹馬,糧價千錢,你年入一棟在長安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