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64章 父皇,時間不多了啊

 第164章 父皇,時間不多了啊···

 後世人在史書上,總能看到這樣一個字眼,來描述封建時代的生民艱難。

 ——民相食。

 百姓民窮的吃不起糧食,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了,就只能……

 對於任何類型的文明而言——但凡是和‘文明’二字沾邊,都絕不會認為這是正常現象。

 民易子而食,幾乎是封建時代最慘烈的人間悲劇,且沒有之一。

 而在封建時代的絕大多數朝代,一個農民從自給自足,到易子而食——看似是從天上掉在了地下,是個極為漫長的演變過程;

 然實則,這個看似極具反差的極端演變過程,卻往往只需要極短的時間。

 比如:秋收前後兩三個月;

 更甚者,是秋收後不過七八天······

 但除了‘龍顏大悅’,以及針對藍田縣令的嘉獎之外,先帝便沒再有更多表示。

 剩下的事,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不過是幾句話就能講清楚。

 ——不同於其他老臣說話時,那讓人為之不忍的老邁顫音;

 “因為那一年,少府奉先帝詔諭,開內帑以售平價糧,將關中的糧價,第一次壓到了每石五十錢以內。”

 “我至今都還記得那個老族長,是怎般聲淚俱下,甚至是幾欲泣血,將寨子的狀況講給了先帝聽。”

 “唉~”

 “——包括臣當時,也是滿腦子蠅營狗苟,整日整日發牢騷,又整日整日盤算著想個什麼法子,好多賺上一筆。”

 作為‘專業人士’,尤其是無時不刻不在和數字、民生打交道的少府卿,岑邁對於當年的這件事,記憶是極為深刻的。

 說起這件事來,岑邁本就不算愉快的情緒,也隨之更添幾分悲悵。

 “是年秋,關中大豐收。”

 劉榮悶悶一語,惹得老岑邁沉沉點下頭:“齊人狄丘,臨淄人氏,少時以劫、盜為業。”

 “呂太后年間遷居藍田,平滅諸呂有功,得爵不更,官嗇夫······”

 ——說是當年秋天,葛家寨大豐收,明明是位於灌溉用水相對稀缺、土地相對貧瘠的渭南地區,葛家寨當年的平均糧食產量,卻達到了驚人的三石七鬥每畝!

 在那一天,葛家寨必定是被歡天喜地的氛圍所充斥。

 而在大豐收的喜悅,被時間的流逝迅速沖淡之後,擺在關中百姓面前的,便是一個千古大難。

 而在上首主位,看著老岑邁這般悽苦的作態,劉榮也終是五味雜陳的長嘆一口氣。

 明明是在說一件溫暖,甚至能讓人不自覺嘴角翹起的好事;

 但劉榮卻清楚的聽見老岑邁,僅僅只是三兩句話道出口,語氣便開始帶上了顫音。

 “先帝仁慈,愛民如子。”

 “——自太祖高皇帝立漢國祚,葛家寨累計有超過二百人,戰死在為我漢家浴血奮戰的衝鋒路上。”

 “回想起來,藍田那百餘戶農人,最終淪落到那般悽慘的下場,像臣這樣的肉食者——像臣這樣的幫兇,也是難辭其咎的······”

 “——臣記得那一年,無論是長安的朝臣百官、公侯貴戚,還是關外的宗親藩王,都是哀嚎連天。”

 “記得那嗇夫,是叫狄丘吧?”

 見岑邁不假思索的將那嗇夫的個人信息脫口道出,劉榮繞是對這件事有所瞭解,此刻也是識趣的充當起聆聽者。

 帶著追憶的語氣,雙目渙散的忘向身前不知名處,一段鮮少有人知曉的往事,便被岑邁徐徐攤開歷史的畫卷。

 “藍天葛家寨,民百七十一戶,丁六百二十九口。”

 ···

 “彼時,臣還不是少府,而僅僅只是個坐吃封國租稅,日夜期盼糧價能漲高的閒散徹侯。”

 “先帝后元三年,藍田葛家寨,發生了百姓易子而食的慘劇。”

 “說葛家寨‘舉寨忠烈’,也是沒人能挑的出什麼錯的。”

 “渭南也從之前的畝產三石左右,一舉達到了三石四鬥!”

 但後來發生的一切,卻將封建時代的惡,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彼時的長安朝堂,以及先太宗孝文皇帝:劉恆的面前。

 “只可惜,先帝一朝的官員,卻並沒有多少人,有佐天子以效伊尹的覺悟。”

 “其中,又尤以藍天葛家寨的三石七鬥,為渭南之最。”

 儘可能維持著語調平和,把話說到了這裡,老岑邁終是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悲痛,別過臉吭哧吭哧啜泣起來。

 “可就是這麼一個累世為漢忠臣,每一代都有近半子弟為國捐軀、死於王事的村寨,卻因為區區一個嗇夫的貪婪,而險些落得個宗祠無繼的下場······”

 “渭北水足、土肥,糧食均產達到了四石一斗每畝,屬我朝首次。”

 漫長的沉默之後,劉榮莫名奇妙的將話題岔開來,聊起了這樁先帝年間的往事。

 ——關中大豐收,藍田作為秦時的軍事重鎮,又同樣是漢家的軍鎮,卻給出了‘渭南糧產之最’的優秀答卷,自是讓先帝龍顏大悅;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關東那些個儒生們,才開始鼓吹起先帝這一朝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