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人各有命
說回此番,劉榮以平抑關中糧價,來作為自己獲封為儲之後的第一考,卻遇到了相當大的阻礙;
“咬咬牙忍了就是。”
唯獨劉榮,先是面帶認可的對劉淤含笑一點頭,旋即又望向另一側的二弟:河間王劉德。
“——太子妃也好,少府瓷器也罷,總歸是能餵飽館陶姑母的肚子,好讓館陶姑母出面,讓功侯貴戚把伸向糧食的手,再原封不動的收回去。”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父皇此番要考驗我的題目,當真是‘平抑糧價’這四個大字……”
···
“如果是,那我去尋館陶姑母,自是不無不可。”
“——便是父皇當年,也曾為了穩固自己的儲位,而尋得了東宮薄太后的幫助。”
“也正是父皇那一次求助東宮,才有了彼時的太子妃薄氏、如今的薄皇后。”
“但倘若父皇的考題,並非是平抑糧價呢?”
“如果父皇想要的,並非是‘太子平抑糧價’的結果,而是要看我在平抑糧價的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手段呢?”
說著,劉榮不由又是一陣搖頭嘆息。
“若是後者,那我尋館陶姑母來解決此事,那和交白卷,又有什麼區別呢……”
劉榮的一番話,無疑是讓在場的兄弟眾人陷入沉思。
而劉榮此刻,想的卻是比這八個弟弟加起來,所想的東西都還更多些。
——還有一件事,劉榮沒跟弟弟們說。
不知道是不是多年來,在宮中養出來的敏銳嗅覺:劉榮總覺得關中這次糧價上漲,背後未必就沒有那位姑母的手筆!
如果只是商人們具體操作,功侯貴戚們背後操縱,那劉榮確實可以通過劉嫖這個中間人,來和功侯貴戚們達成妥協。
比如在其他方面,給予功侯貴戚們一定補償,以換取功侯們在糧食的事上,不站在劉榮的對立面之類。
但倘若劉榮猜對了——關中此次糧價上漲,當真是館陶公主劉嫖在背後操盤,那一切,就都要變得複雜許多了……
“商人們想多賺錢,功侯們想多撈一筆,館陶姑母插手分杯羹,自是再正常不過。”
“——於是,父皇便‘因勢導利’,讓我去平抑糧價,看我在面對館陶姑母時,究竟會採取怎樣的措施。”
“是向館陶姑母妥協,付出至少一個太子妃得價碼,來解決這場‘太子首考’?”
“還是給出另外的答案,來讓老爺子眼前一亮/大跌眼鏡……”
如是想著,劉榮終又是一聲長嘆,旋即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
“想來此刻,館陶姑母心裡,已經是樂開花了吧?”
“——知道負責平抑糧價的是我,便料定我必定會登門,低聲下氣的求館陶姑母出手;”
“怕是連價碼,館陶姑母都已經在暗下加了好幾回……”
半帶自嘲,半帶苦澀的一番話,惹得兄弟眾人再度低下頭去,重新陷入各自的思緒之中。
有慶幸自己不是皇長子,不用過這種非人般的日子的(如某位臨江王);
有為劉榮的才智、心思縝密讚歎不已,自詡不如的;
自也有河間王劉德這樣,即便已經獲封為宗親諸侯,也依舊習慣性為大哥謀算的。
“太子妃的事兒,大哥應該要在館陶姑母那裡受點氣。”
“再有便是母親那邊,大哥要費點心思,讓母親在館陶姑母洩憤的時候,儘量別再鬧出亂子出來。”
“至於少府瓷器,本就已經歸了父皇、歸了宗社,不是大哥能把握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替館陶姑母求得一二成分利。”
“若除此之外,館陶姑母還另有所求……”
話音未落,一隻細嫩卻又有力的大手,只冷不丁的落在劉德肩上,將劉德趕到嘴邊的話生生止住。
待劉德順著那隻手緩緩抬起頭,引入眼簾的,是劉榮那張隱約帶著疲憊,更多卻是自信、從容的笑容。
“這些年,辛苦老二了。”
“尤其是老三性子直,不長於謀算。”
“——苦了老二,為我這個做大哥的籌謀。”
說著,劉榮再稍一翹嘴角,手也在劉德肩上又拍了拍,才將手收回,重新握住韁繩。
眼睛雖仍是看著二弟劉德,但嘴裡的話,卻分明是說給兄弟眾人聽的。
“人各有命。”
···
“弟弟們封了王,就了藩,便是治國安民,鎮守一方的命。”
“我做了太子儲君,便是親力親為——以一己之力,為天下謀算的命。”
“各認其命,各安其分。”
“此,謂天道也……”
語調平和,卻也頗有些意味深長的一語道出口,劉榮也不忘驅馬回過身,正對向弟弟們,鄭重其事的拱起手。
見此,兄弟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也是齊齊拱手,對劉榮深深一拜。
“太子長兄諄諄教誨,弟等,銘記……”
兄弟眾人一對拜,原本還算輕鬆愜意的氛圍,只頓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沉寂。
臨江王劉淤左顧右盼,似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江都王劉非再三看向四哥劉餘,明顯是迫切需要得到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