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66章 內帑夠不夠?不夠再加上國庫!

 而在聽到黃生道出這麼四個字之後,竇太后就更懵了。

 “老先生,為何……”

 話才說出口,竇太后又一時之間,不知該從哪裡問起了。

 ——問黃生一個客卿,為什麼要跑去和太史令司馬談,聊這麼敏感的話題?

 還是問這個話題,究竟和現在的自己有什麼關係?

 又或者……

 “一開始,太史令認為湯武革命,是順天應命。”

 “但最終,太史令還是被臣所說服,認可了湯武革命,是悖上篡逆的。”

 許是看出了竇太后面上疑惑,不等竇太后繼續發問,黃生便開口,開始為竇太后解答起疑惑。

 “這場辯論,和太后此刻正在思慮的事,原本是沒有關係的。”

 “但在這場辯論過後,臣和《詩經》博士轅固生,就這個辯題,在陛下面前又辯了一場。”

 “——在和轅固生辯論時,臣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或許能讓太后撥開雲霧,再見日月之光輝……”

 如是一語,總算是引發了竇太后的好奇心,卻見老黃生顫巍巍低下頭,將頭頂上的冠帽取下;

 而後又雙手捧上前,開口道:“臣告訴轅固生:帽子再破舊,也是要戴在頭頂上的;鞋子再華美,也終歸是要踩在腳下的。”

 “——從沒聽說過什麼人,因為帽子太破舊,就踩在腳下當鞋穿;也沒聽說過有人,因為鞋子太過華美,而戴在頭上當帽子。”

 “帽子就是帽子,鞋子就是鞋子——帽子就是要戴在頭上,鞋子,也只能夠穿在腳上。”

 ···

 “帽子、鞋子尚且如此,帝王,自然就更是如此了。”

 “——難道原本的帝王昏聵,就可以被刀劍加身、被亂臣賊子奪了社稷嗎?”

 “——難道篡逆的人足夠賢明,就可以不再被天下人唾棄、非但不被指為亂賊,反而還被稱讚為明君聖主嗎?”

 “在臣看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君不賢,臣下本應忠言進諫,嚴詞規勸,而不是直接放棄君主,轉投他主,更甚是取而代之。”

 頗有些自豪的複述出自己的論據,黃生還咂摸了幾下嘴,似是在回味自己在那場辯論上的風姿。

 過了好一會兒,才憨態可掬的小心抬眼,打量了一下竇太后的神情變化;

 見竇太后沒有流露異色,才將話題從自己那場辯論,引回到竇太后此時為之困擾的事。

 “臣認為,太后正在憂慮的事,也可以用這句話來解釋。”

 “——君,就是君;”

 “——臣,就是臣。”

 “梁王既已得封為宗親藩王,便已經是臣;”

 “陛下既已君臨天下,便已然是君。”

 ···

 “除非陛下絕嗣無後,否則,梁王便怎都不應該生出染指儲位的念頭。”

 “甚至就算是陛下絕了嗣,也應該由朝堂百官共議,從先帝諸子當中,選出一位德行崇高的長者,以入繼大統。”

 “——即便先帝諸子,當今尚存於世者,除陛下外只有梁王一人,亦當如是;”

 “只是無論如何,太后都不應該在我漢家‘還有帽子穿’,而且是有很多帽子可以穿——甚至是有不少好帽子的前提下,非要將那雙名為‘梁王’的鞋子,強行穿到我漢家的頭上。”

 “因為這麼做,丟的是我漢家的人、陛下的人;”

 “最重要的,是先帝的遺德,也要因為這雙被穿在頭上的鞋子,而受到損壞了……”

 黃生這番話,道理不可謂不淺顯,邏輯不可謂不清晰;

 但能讓竇太后聽進去,尤其是一聽就心下一凜的,是黃生最後那句話。

 “恐有損先帝遺德……”

 “有損先帝遺德……”

 “先帝遺德……”

 又是一陣復讀機般的反覆呢喃,不止喃了多久,也不知‘復讀’了多少遍,竇太后暗淡無光的雙眸,終於緩緩泛起幾縷流光。

 ——那幾縷光算不上多亮;

 但對於如今的竇太后而言,也足以稱得上‘靈臺為之一清’了……

 “老先生不吝賜教,實在是感激不盡……”

 說著,竇太后便也顫巍巍起身,對著殿內的黃生遙身一拜,以表達自己的謝意。

 “若不是老先生指點迷津,我這個瞎了眼的老寡婦,不知還要為了這麼淺顯的道理,而平白花費多少心思。”

 “——老先生說的對。”

 “為了那麼一雙鞋,我實在是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

 “尤其那雙鞋,並非多麼華美,而是比帽子,都還要更破舊一些的鞋……”

 見竇太后終於從失魂落魄的呆愣中緩過神,黃生自豪之餘,嘴上也不忘和竇太后客套起來。

 諸如‘這是臣的本分’‘太后萬莫如此’之類的客套過頭,竇太后自也免不得問起方才,黃生提起的那場辯論。

 而在得知那場辯論的結果,是天子啟和稀泥草草結尾,那儒生轅固還大言不慚,氣的老黃生好幾天沒吃下飯後,竇太后那張才剛帶上‘人味兒’的面龐,卻是當即再度陰沉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