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只能教太子,不能幫太子
雖然是跌份了些,但好歹也還能繼續領兵不是?
周亞夫此言一出,一旁的竇嬰頓時面色一緊,當即便做好了隨時開口出身,從中作和事佬的準備;
至於老丞相申屠嘉,確實將半帶著悠閒、半含著期待的目光,灑向劉榮那張榮辱不驚,淺淺笑容依舊的淡定面龐。
看出劉榮的憂慮,也大致能猜到劉榮的心思,周亞夫原本還悶悶不樂的面容之上,卻應聲湧現出一抹喜悅。
——這再正常不過了。
非要說有什麼不對,那也就是周亞夫和細柳營之間的聯繫,疑似過於親密了些;
但考慮到周亞夫是細柳營的‘創始人’,更是讓細柳營揚名天下的功勳主帥,這也同樣沒什麼值得糾結的了。
對於周亞夫心中所想,劉榮自然是一無所知。
稍思慮片刻,卻又面色如常的點下了頭。
“——尤其程不識,是臣所見到過的將軍中,最會練兵的一個;”
“孤儲君太子之身,系宗廟、社稷之重,又如何不該以自己的肱骨子民,來充任太子親衛?”
“——若說練兵,條侯替我尋來細柳營的將官,孤自然是信得過的。”
“但若是想要,別說是條侯的細柳營——便是北牆的飛狐軍,也有的是願意替儲君練兵的忠臣良將。”
“只是這其中的關鍵,並非孤信不信得過這麼簡單。”
作為‘君’,尤其還是帶著‘學生’身份的半個君,劉榮自然不好把話說的太難聽。
——什麼鬼?
孤的太子親軍,讓你周亞夫插手是怎麼回事?
別說你周亞夫一個榮譽性質的太子太保了——便是劉榮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師’:表叔竇嬰,乃至劉榮真正的孃家人慄氏,也別想在劉榮的太子衛隊,塞哪怕一粒沙子!
公侯貴戚的親兵,尚且要找最值得信任的家僕、家人,何況是太子儲君?
感受到劉榮暗含在言語之中的告誡,又見周亞夫明顯更鬱悶了些,竇嬰終也是不得不展出身來,打起了圓場。
“條侯,確實是有些孟浪了。”
“——太子親衛,與宮中禁衛一樣:稍有差池,便是要牽連甚廣的。”
“條侯調來的細柳營將官,自然是我漢家數一數二的精幹強將;”
“但日後,萬一有個萬一,就算不是條侯——就算不是那些細柳將官的問題,條侯,恐怕也是很難說清楚的……”
···
“更何況如今,條侯身漢相宰,又兼儲君兵師:太子太保;”
“需要條侯忌諱、避嫌的事,本就多入牛毛。”
“萬一再讓有心人拿了把柄,說條侯‘意欲代掌太子之兵’,更甚是圖謀不軌……”
諱莫如深的一語道出,竇嬰不由眼皮一翻,瞥了眼神情古怪的太子榮;
而後又對周亞夫含笑一拱手,未盡之語,盡在不言中。
竇嬰本就是溫潤如玉的性子,又自詡為‘太子肱骨’,自然是完美充當了和事佬的角色。
但申屠嘉說起話來,卻是沒竇嬰那麼委婉、隱晦了。
“王孫所言甚是。”
“——陛下任我三人為太子師,是要我們教家上做太子,而不是幫家上,更甚是直接替家上做太子。”
“像這種涉及太子羽翼,尤其還是兵權的事,我們還是應該向家上提建議,而不是直接出手代勞。”
“教好了太子,我三人便當功成身退,讓家上獨當一面。”
“恐怕這,也是陛下、太后——乃至天下人,都希望看到的……”
申屠嘉這番話,可謂是將漢家,上至天子、下至蒼生黎庶,對儲君太子的期望,一五一十的擺上了檯面。
——自己折騰去!
原則上,天子、太后,外加太子三師,會在必要的時候給太子指點;
但除了必要的指點、提點之外,具體的操作,最好都要由太子親自動手。
太子做的任何事,都以旁人干涉——尤其是天子、太后,以及朝野干涉的程度,來作為核心評判標準。
旁人干涉的越少,太子獨自解決的問題、完成的部分越多,得分越高;
旁人干涉的越多,給提供的幫助越多,太子獨自完成的部分越少,則得分越低。
至於最終結果的成敗,反倒是次要的了。
——還是那句話:做了漢家的太子,就不怕你整活,只怕你沒活!
只要你能整活——尤其是獨立整活,那即便你手搓小行星,人們也只會誇你一句:臥槽牛皮!
沒跌份,好樣的!
具體到此番,劉榮組建太子親軍,本就是太子儲君展現軍事素養,外加太子對軍隊、對兵權的重視程度的表現機會。
如此重要的大考,就算不考慮‘親軍必須由自己獨自掌控’等方面,劉榮也同樣不可能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替自己‘代考’。
倒是申屠嘉那句話,讓劉榮深以為然。
太子三師,要做的是教太子怎麼做儲君,而不是幫太子,更或直接就是替太子做儲君……
“倒是可以把這句話記下來,將來說給那個不成器的混賬兒子聽?”
如是想著,劉榮便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對周亞夫再一笑,算是徹底否決了周亞夫的提議。
而後,便稍一鎖眉頭,轉頭望向身旁的老丞相申屠嘉。
“依稀記得先帝年間,父皇的思賢苑,也是要參加每三年一次的大計的?”
聽聞此聞,申屠嘉當即咧嘴一笑,頗有些欣慰的捋起頜下倉髯,緩緩對劉榮點下頭。
“自北平侯為我漢家,定下每年歲首小計,每三年一大計,以考核地方郡縣主官的制度以來,我漢家的郡縣主官,都把每三年一次的大計視為首要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