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田叔好膽!
眼看著這位被坊間譽為‘閹虎’的寺人,分明長著八尺多將近九尺的大高個,看一眼都讓人心下發顫的虎背熊腰,此刻卻彎腰扶膝大口喘氣,劉勝只當即僵笑兩聲,便尷尬的移開了目光。
——閹虎都這樣了,就算那位十五歲便掛印出證、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的江都王在場,怕也不會比這閹虎葵五好到哪裡去。
聽出弟弟語氣中的抱怨,老七劉彭祖本能的抬起手,安撫的在弟弟肩上拍了拍;
只是片刻之後,劉彭祖自己心中積攢的怒火,便化作了又一句:“內史田叔,當真好膽!”
“派了百八十個內史衙役,愣是再沒過問大哥這邊的事。”
“——真就仗著父皇不在長安,便不把我兄弟眾人當宗親諸侯?”
“哼!”
“等父皇折返長安,看寡人不參的他滿地找牙!”
顯而易見,常山王劉彭祖滿懷怨懟,又根本不敢把賬算在大哥劉榮的頭上,便把自己經受的勞苦,都歸咎到了‘置身事外’的內史田叔身上。
至於劉彭祖那句‘必參的他滿地找牙’,在旁人聽來或許沒什麼;
但傳入劉榮耳中,卻是這位常山王殿下,最具殺傷力的一條特殊技能了。
根據劉榮的‘天眼’,這位歷史上的孝景皇帝第七子,最初獲封為廣川王,過了幾年後,又被移封為趙王。
眾所周知:趙國,是漢家公認的‘宗親冢’,凡是做了趙王的大漢宗親,無論是獲封還是移封,都鮮少能得善終。
結果劉彭祖這個歷史上趙敬肅王,非但在趙王王位之上,安安穩穩坐到了七十四歲——坐到了壽終正寢的那一天,還在這長達六十多年的宗親諸侯生涯中,達成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
相傳,趙敬肅王劉彭祖在位期間,邯鄲城的趙王宮每隔一年半載,便會抬出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要麼是趙國相,要麼是趙內史、趙中尉——最次,也都是二千石級別的重臣。
劉彭祖為趙王近六十年,趙國先後死了足足四十多位國相,以及同等數量的內史、中尉;
至於死在劉彭祖手中的趙國二千石,更是多的不計其數。
如此‘猖狂’的殘殺國中大臣,就算漢家再怎麼腐朽,也不至於容忍這麼一位殘虐無道的宗親諸侯,到如此駭人聽聞的程度?
——還真不是!
人家‘殘殺’國中大臣,愣是沒有哪怕一例,是不符合法律程序的!
要麼是禍從口出,說了不該說的話;
要麼是舉止不檢點,做了不該做的事。
總而言之,凡是死在這位趙敬肅王刀下的國相、中尉、內史及二千石——至少在理論上,無不是絕對意義上的‘罪有應得’。
以至於前後將近六十年的時間,無論是如今的天子啟、歷史上的漢景帝,還是後來的漢武大帝劉徹,明明知道趙國有古怪、趙國死的重臣二千石太多太蹊蹺,也始終拿不住劉彭祖的把柄。
在這個前提下,劉彭祖說要參的內史田叔生活不能自理,其餘兄弟眾人或許會一笑而過,根本不把劉彭祖這‘無能狂怒’當回事;
但劉榮卻是心下一凜,原本不打算透露的內情,也不得不說出口來,以保全田叔的性命。
——劉榮很確定:如果劉彭祖真要參,那田叔不說是被參的滿地找牙、生活不能自理,也起碼要會被劉彭祖折磨掉一層皮!
畢竟在原本的歷史時間線,這位趙敬肅王殿下,便是以‘為人巧佞,持詭辯傷人’聞名,甚至是垂名青史的……
“不讓內史干涉,是孤專門向田內史請求過後,才得以成行的事。”
“——孤與內史商定:先由孤這方太子宮,獨自試試看;”
“看能不能把平抑糧價一事辦妥,順帶讓田內史抽出空來,處理一下內史屬衙堆積的政務。”
“若孤能獨自辦好,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孤獨攬此功,內史也可以全心處理政務,爭取早日讓內史恢復正常運轉。”
“若孤辦不妥,內史則再酌情介入,也總能在那之前,抽出一點時間處理政務。”
語帶安撫的道出自己和田叔達成的默契,劉榮又拍了拍七弟劉彭祖的肩頭,又向九弟劉勝遞去一個安撫的目光,才算是將這兩個異母弟的情緒安撫了下去。
——兄弟倆都是聰明人,不會不知道今日此番作為,能為自己帶來包括但不限於聲譽、名望,以及‘太子長兄的認可’等諸多隱藏福利。
本就是累極了發幾聲牢騷,有劉榮如此安撫一番,自便也消了氣,趁著這難得的閒暇休息起來。
至於一母同胞的兩個弟弟:老二劉德、老三劉淤,劉榮卻是連安撫都不必。
兄弟三人一母同胞,天生就在同一政治陣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任何對劉榮有利——甚至是任何一件劉榮認為能做、該做的事,便也同樣是兄弟二人當仁不讓的職責。
安撫過弟弟們的情緒,又灌下一大口涼水,將炎炎夏日帶來的炙熱驅散些,劉榮便疲憊的將雙手小臂撐在膝蓋之上,稍低著頭,‘虎視眈眈’的望向不遠處,仍在不斷賣出粟米的售糧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