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86章 孤的心,狠嗎?

 在劉嫖看來,自己已經做出了相當大的讓步,來滿足劉榮了。

 按照劉嫖的認知,劉榮接下來就該順坡下驢,待著臺階就下來,把這件事直接翻篇。

 甚至日後,劉榮還應該為了此番,自己所遭受的千萬錢虧損,而另外補償自己!

 但可惜的是:劉榮,並不是劉嫖想象中,那個任由自己拿捏、任自己編排的泥塑雕像。

 對於劉嫖為自己‘給足’的面子,劉榮,卻是連個假笑都欠奉……

 “孤的心,狠嗎?”

 話都聊到了這個份上,劉榮也不再尋情假意,自稱為‘侄兒’了。

 從劉嫖不顧親情,親自下場哄抬糧價——甚至是在天子啟、竇太后都分別打過招呼,自己也親自上門,做過最後通牒之後,依舊固執的要和劉榮作對時開始,劉榮,就已經沒有這個姑母了……

 “嗯?”

 “孤的心,狠嗎?”

 ···

 “還未出生——還在孃胎裡,便見慣了深宮裡的明槍暗箭,陰謀詭計;”

 “出生即為庶長子,既是萬千矚目於一身,也聚萬千敵意於己身。”

 “——兩歲風寒,三歲發熱,五歲落水,九歲中毒;”

 “本以為父慈母愛,等到了記事的年紀,母親卻已經失了聖眷……”

 說著,劉榮便含淚帶笑的抬起手,指向與乙殿一牆之隔的畫室。

 “便是在這裡;”

 “孤和母親,還有兩個弟弟,便是在這方畫室相依為命——足足一十五年。”

 “好不容易等到父皇即立為帝的一天,搬出了那間畫室,搬出了這太子宮;”

 “卻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母子四人相依為命。”

 “那方新的囚籠,叫鳳凰殿……”

 ···

 “孤,是皇長子。”

 “而且,是沒有嫡出兄弟的皇庶長子。”

 “——若是做不成儲君,孤,母親,還有兩個弟弟,都必定不得好死!”

 “但做儲君,又談何容易呢……”

 “母親,拖累我;”

 “父親,不喜我;”

 “便是一向不怎麼厭惡我的皇祖母,也因為我沒娶一個才剛斷奶的表妹,便從此厭了我。”

 言及此處,劉榮原本撒向殿外的目光,便不由落在了劉嫖的臉上。

 劉榮在笑;

 笑裡卻滿是苦澀。

 劉榮在流淚;

 淚裡,卻又滿帶著喜悅……

 “孤的心,狠嗎?”

 “——都說母親拖累我,我何曾棄母親於不顧?”

 “——都說父皇不喜我,我又何曾獻媚於君父當面,以邀聖寵?”

 “便是皇祖母——便是手握儲君太子廢立之權,握著我母子一家四人性命的皇祖母,我也是既不曾諂媚,又不曾有過絲毫不恭。”

 ···

 “孤的心,狠嗎?”

 “——比起姑母,又如何呢?”

 “比起意欲屯糧居奇,坐視關中糧價鼎沸、百姓無糧可食的館陶主,孤的心,還算狠嗎?”

 “比起寧願將太子侄兒推上風口浪尖,甚至因此而不得不蟄伏,從此再也不能主政,也非要賺這點昧良心的錢的館陶主,孤的心,還算狠嗎……”

 “比起今日,一副高高在上、指點江山之態!”

 “以帝王之姿,逼迫太子儲君替自己,吃下這大虧的長公主殿下!”

 “孤!還算是個心狠之人嗎……”

 陡然將面色一擰,中氣十足的發出這接連幾聲咆哮,劉榮不由得身形一定;

 片刻之後,又冷不丁譏笑著搖起頭。

 “姑母居然反過來說,是侄兒把事情做絕?”

 “——姑母是哪來的臉,用這樣的話來問侄兒的?”

 “究竟是誰,把事情做絕——又究竟是誰,不顧及宗親情誼,乃至於君臣之道、尊卑之序?”

 ···

 “姑母,難道不覺得這句話耳熟嗎?”

 “——同樣的話,侄兒,也曾同姑母說過的~”

 “侄兒問姑母:姑母,當真要把事情做絕,當真要全然不顧宗親情誼?”

 “姑母給出的回答,是從侄兒手中,買走的那二百二十萬石平價糧。”

 “呵……”

 “少府滿打滿算,才給侄兒調撥了三百萬石平價糧,單姑母一人,便買走了二百二十萬石……”

 搖頭苦笑著,劉榮終是悠悠發出一聲長嘆。

 待再度抬起頭時,劉榮望向姑母劉嫖的目光,已盡帶上了平日裡,只會出現在天子啟眉眼之間的淡漠,和決絕。

 “姑母,且回吧。”

 “若是要賣糧,大可去東市;”

 “又或是學侄兒前些日子的樣子,就在堂邑侯府大門外,設攤立棚,沿街叫賣。”

 “——也不妨給姑母透個底:少府內帑,如今是侄兒話事。”

 “要想賣糧給少府內帑,侄兒能給出的價格,是石作價二十六錢。”

 “二百二十萬石糧食,共計五千七百二十萬錢。”

 ···

 “便替少府做個主,為姑母抹去零頭吧。”

 “——二百二十萬石粟,外加六千萬錢整!”

 “姑母送到少府內帑,便是兩清;”

 “若送不到,那侄兒忙碌這麼些時日,也當是到了一朝長樂,以拜東宮太后的日子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