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恐復為呂氏!
也就是梁王劉武、館陶主劉嫖姐弟二人都姓劉,都是劉漢宗親,尤其還都是先帝嫡系血脈、當今天子啟一母同胞的手足;
但凡這二人當中有個姓竇的——甚至是但凡有其中一人,和竇氏外戚結有姻親,這件勉強能被定義為‘老劉家的家事’的政治事件,便必定會被釘上外戚亂政的標籤!
外戚亂政,會是個什麼結果?
至少在目前的漢室——在呂太后才剛駕崩二十多年、呂太后的傳說還仍在口口相傳的當下,外戚亂政,甚至單就是一句‘恐復為呂氏’,便足以宣判一家外戚的死刑!
要知道當年,呂太后駕崩之後,最有機會被接到長安入繼大統的,並非是先帝,而是齊王劉襄!
結果怎麼著?
一句‘齊王母舅駟鈞,惡人也,即立,恐復為呂氏’,便讓兵強馬壯的劉襄徹底失去機會,黯然神傷的回了齊地,並於短短一年後鬱鬱而終。
這句話什麼意思?
——齊王劉襄的母舅駟鈞,是一個壞人,如果立齊王,那駟鈞家族就會是又一門呂氏!
一個‘壞人’——一個連做過什麼壞事,都沒人能說得上來的‘壞人’,便讓齊王劉襄失去了自己親手爭取來的、承繼大統的機會;
究其底層邏輯,卻不外乎一句:恐復為呂氏。
這句話、這五個字在如今漢家的殺傷力有多大,也就可見一斑了。
眼下,東宮竇老太后為了自己的小兒子,而氣的大兒子,尤其還是皇帝兒子吐血昏厥,自然也難免被指責‘恐復為呂氏’;
那接下來,竇老太后要做的頭等大事,就只能是找一個契機,來扭轉輿論風評。
換而言之,接下來,竇太后將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儘可能在重大決策上,對天子啟採取無條件支持的措施,來表明自己‘非呂氏也’。
“重大決策……”
“重大決策………”
平躺在臥榻之上,劉榮不斷呢喃著‘大事’二字,暗下卻是思考著這個機會,自己可以用來做什麼。
——竇太后需要通過一次,甚至是連續幾個重大政治事件,來向天下人證明:我不是呂太后,我可聽皇帝的話了,皇帝說啥就是啥;
而對現在的天子啟而言,最重要的,無外乎便是太子榮。
這就等同於接下來,劉榮擁有了一段‘無敵期’,可以趁著這段時間,來做些有利於自己的事,卻不用擔心東宮方面的壓力。
劉榮或許反應不夠快,但作為天子啟至今為止,都還挑不出大毛病的合格儲君,劉榮顯然也不笨。
就算嫩了些、反應慢了些,劉榮也已經回過味來了:老爺子讓自己知道繡衣衛,以及繡衣直指揮使周仁的存在,分明是在將獨屬於自己——專屬於漢天子的勢力,逐步交接給劉榮。
說得再直白點,便是天子啟,已經開始主動交接政權了!
在這個前提下,能在一段時間內,擁有‘讓東宮無條件支持自己’的機會,天子啟幾乎百分百會用在劉榮身上。
問題就在於:這麼一個不容錯過,且大概率無法出現第二次的良機,究竟拿來做點什麼,才能為劉榮爭取到最大的政治利益。
很快,劉榮便有了大致決斷。
說幹就幹,當即便召見了自己的幾位屬臣,開始交代起具體事務。
“請中盾衛走一趟廷尉屬衙,便說前段時日,功侯串聯謀逆一事,孤會親自處理。”
“讓中尉派五官中郎將,維持行刑日的秩序。”
“——再同內史和丞相府打一聲招呼。”
“行刑日,便定在秋八月十六,即秋收第二日的長安東市。”
劉榮此言一出,太子家令竇彭祖、太子洗馬汲黯、太子中盾衛程不識,以及其他幾位太子宮核心班底,只不約而同的露出驚駭之色。
最終,還是由程不識試探著上前問道:“行刑……”
“家上,已經有了決斷嗎?”
看出眾人面上的驚疑,劉榮只深吸一口氣,旋即便重重點下頭。
“原本想要息事寧人,最終卻……”
“既然已經無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只能這麼辦了。”
“——孤已經和廷尉商量過了:儘可能把罪名,往吳楚餘孽上靠;”
“至於囤積的糧草,也不往囤積居奇、殘民牟利的方向說。”
“就說,是這些人與吳王劉濞、楚王劉戊有舊,囤積糧草,也是備做謀逆之用。”
···
“主謀定為三家,悉數在東市外,腰斬棄市其舉族;”
“從謀十家,施絞刑,族親流放北境,戴罪實邊。”
“另外,還有涉事的幾十家糧商,卻是不需要太過謹小慎微了。”
“——行刑日,孤也會親往東市觀刑。”
“中盾衛和五官中郎將,自己拿捏著分寸;”
“只要能洩民憤,原則上,便莫對百姓民設太多禁忌……”
有了劉榮這句話,程不識當即心下有數,默然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復多言。
——在這個時代,每一個罪有應得的人,都能享受到百姓‘夾道歡送’式的死刑。
而在行刑結束之後,百姓自也就難免會有一些過激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