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207章 不至黃泉,不復相見矣

“吳楚之亂平定之後,程將軍曾在東宮長樂擔任衛尉。”

莫名一語,引得程不識心下又是一顫,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道:“然。”

“若非家上知遇,臣至今,恐怕都還在做長樂衛尉。”

便見劉榮沉沉一點頭,而後便在程不識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下,丟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重磅炸彈。

“既然做過長樂衛尉,又卸任不過數年,程將軍……”

“長樂宮的防務,程將軍,當是瞭然於胸的?”

!!!

“家上!”

下意識一聲驚呼,程不識便當即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劉榮一拱手,而後便閃身跳下馬車!

虎視眈眈的在車架周圍,隨行護衛的兵士身上掃視一週,又沉下聲線說了些什麼,才再度鑽進了劉榮的車駕之中。

只是當程不識再度鑽入車廂,重新對劉榮拱起手時,饒是那張被朝野內外暗諷為‘面癱臉’的面容,也已經是帶上了前所未有的鄭重。

“究竟何事,居然讓家上如此……”

“呃…如此……”

沉吟好半天,都沒能想到合適的措辭,程不識索性便放棄了思索,只遞給劉榮一個憂心無比的目光。

作為漢家數一數二,甚至是現役將帥中位列三甲的名將,程不識當然不會不明白劉榮這一問,究竟意味著什麼。

——無論任何時候,當一個人探聽起某一處建築的防務狀況,那就必定是將武力攻破這座建築,列為了自己的可選項!

這,也正是程不識心驚膽戰,甚至不惜當著劉榮的面,跑下馬車下封口令的原因所在?

發生了什麼事?

居然讓大權在握的監國太子劉榮,都動起了強攻長樂宮——至少是兵圍長樂宮的念頭?

程不識記得很清楚:自有漢以來,漢家總共只有過兩次‘兵臨長樂’的狀況。

第一次,是呂太后駕崩,諸侯大臣裡應外合共誅諸呂時,絳侯周勃率領著袒露左臂的北軍將士,將長樂、未央宮兩宮包圍。

非但包圍了,還在慘烈的攻堅戰之後,攻入了長樂、未央兩宮,將這兩座象徵著至高權柄的宮殿群,殺了個血流成河!

第二次,則是前幾年,當今天子啟和東宮竇太后,就儲君皇太弟一事,鬧到了一言不合,便要母子拔刀相向的程度。

相比起前一次——這第二次,最終是以東宮竇太后妥協來作為句號。

程不識原以為,自己有生之年,應該看不到下一次漢家將帥兵圍長樂宮的場景。

——至少不會看到漢家的軍隊,第二次兵圍竇太后坐鎮的長樂宮。

但眼下,劉榮如此直入正題——張口便問起長樂宮的防務,又分明是有意讓程不識參與進此事!

作為劉榮的臣,程不識無法拒絕。

但作為漢家的臣子,以及一位成熟,且過分穩重的將官,程不識就算是要‘從賊’,也至少要搞清楚狀況;

至少要搞清楚:究竟是什麼事,把劉榮——把如今,已經羽翼豐滿的監國太子劉榮,給逼到了這個份上……

“兩個月前,梁王奉旨入朝。”

劉榮沉聲一語,程不識心當即提到了嗓子眼,只本能的點下頭。

待劉榮下一句話傳入耳中,程不識高高懸起的心,卻是終於死了個透徹……

“二十七日前,朝臣百官聯袂進諫,彈劾梁王眷戀不去,居心叵測;”

“父皇請旨東宮,皇祖母含淚頒下詔書,忍痛相送。”

“——二十一日前,梁王車駕東出函谷,途徑洛陽,突遭大雨傾盆。”

“不知為何,王駕上的車頂,恰恰在那大雨傾盆時,自車頂斷裂而落。”

···

“掉落的車頂雖未砸到梁王,卻也是把梁王嚇得不輕;”

“又被那場大雨淋頭澆了一通,梁王一到睢陽便害了病。”

“——九日前,梁王薨於睢陽王宮。”

“臨終遺言:為人臣者,覬覦大寶;獲罪於天,以承神罰……”

···

···

······

靜。

隨著劉榮話音落下,整個車廂內外,便陷入一陣死一般的沉靜。

——甚至就連車馬行走時,車轍和車輪摩擦發出的吱嘎聲,都莫名消失了足有十五息!

而在車廂之內,彼此凝望向各自目光深處的君臣二人,面色卻是一個比一個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