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什麼小餅乾 作品
第 105 章 要求
蕭紹道:“我原本就有這猜測,可惜鍊汞不易,你父親御史調命來的突然,即使是河東太守,短時間也弄出不這麼多的水銀,當時我覺著古怪,現在看來,是直接取了這王爺墓裡的。”
他又道:“那個守墓的老人,口歪眼斜,牙齒脫落,渾身痙攣,也是汞中毒,不過他住在山上,是經年日久累積下來的,村子裡那些才是庫房傾倒水銀死的。”
說到這裡,蕭紹嘆了口氣:“可惜了,當年酒帘招展、杏花環繞的村子只剩下滿室狼藉,一半人在三月內暴亡,也不知有多少人因這荒謬的計策而死。”
其中有尚在襁褓的孩童,有抽條成長的少年少女,有父親,有母親,有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們或許曾漫步過村中田埂,賞過那滿山杏花,可最後,都化
為了水銀腐蝕的黃土白骨。
“……”
戚晏斂下眸子,垂首看著瓷缽中的灰黑,長久沒有說話,片刻後,他才露出個澀然的苦笑:“是啊,到底有多少人因他而死呢?”
他眨了眨眼,眼前蒙了層薄霧,蕭紹的面容隱在薄霧後,看不真切,一切水落石出後,他心中湧起了卻不是解脫,而是沉掂掂的,無法釋懷的恨意。
如果這一切只是欺騙,白銀案是早已預設的軌跡,那他父親所受的刑罰,他母親姐妹所遭遇的困苦,乃至於他自己,那痛徹心扉的腐刑,那無法忍受的折磨,以及於這暗淡無光的前程,又該算什麼呢?
戚晏記得那刑房,他的父親喊的嗓子啞了,連痛呼也呼不出來,他的姐姐和母親淚流滿面,如驚弓之鳥,而他就那麼聽著,看著,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做不到。
他的父親十年寒窗,兩袖清風,一路做到了正四品御史之位;他的母親秀外慧中,他的姐姐博學多識,而他年少成名,青年才俊,拜師當世大儒,本註定入主內閣,名留青史……這一切,又該算什麼呢?
這一瞬間,戚晏甚至覺著,倘若父親真的貪汙,真的忘記了入朝為官,不負蒼生的誓言,真的狼心狗肺,真的吞下了那百萬白銀,那才是好的。
否則,這玩笑一般的人生,到底該算什麼?
他又該如何解脫?
上位者隨意玩弄的權術,是他,是他一家,是這青龍山下無辜村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如此殘酷。
蕭紹本來還在四處查看,卻見戚晏扣著木門,指尖用力,身子也細微的發起抖來,臉色難看至極,如金紙一般,甚至蕭紹喚了他兩聲,他都全無反應。
像是又掉進夢魘中了。
蕭紹一頓,摸了摸他蒼白的後頸,輕聲叫他:“戚晏?”
“……平章?”
這個時候,蕭紹甚至不敢大聲說話。
這熟悉的嗓音喚醒了些許神智,戚晏如夢初醒。
他抬起頭,眨眨眼,將眼眶裡裝不下的東西擠落出來,在一片朦朧淚意中,看見了蕭紹。
——二皇子眼含憂慮,靜靜看著他,並不催促,只是安撫的摸著他的脊背,像安慰一隻不安的小動物。
剎那間,無邊的委屈翻湧上來,像是要把戚晏淹沒了。
明明之前還能忍受,可現在,他一刻也無法忍耐了,他什麼也不想管,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將洪水般肆虐兇猛的情緒按壓下來。
……安全的地方。
於是戚晏惡狠狠地抬手,粗暴的抹過眼睛,而後對著蕭紹,忽然擠出了個慘然的苦笑:“殿下,我能提個要求嗎?”
蕭紹想抬手撫過臉頰,為他拂去眼淚,此刻卻頓住了,他揪起眉頭“……什麼要求,你說?”
小探花這個樣子,蕭紹很不喜歡,這麼漂亮的美人,還是該笑著才好。
戚晏壓住顫抖的聲線,他全身都在抖,眼角下的淚痣跟著抖,像滴懸掛著的眼淚似的,可即使如此,他還是竭力維持體面,只啞著嗓子,用哽咽似的聲音請求:
“是這樣的,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無禮,但現在,就這一下,您能不能……”
給我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