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遠停醬醬 作品

第八十九章 白見村

他看向等在神社外面顯得有點不安的尚口晴,說:“這裡的條件你也看到了,非常清苦。你以後什麼打算,真要拋棄貴族小姐的生活不過,住在這裡?”

尚口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打量周圍,沒有立刻回答。

沒過多久,神社裡風風火火地出來好幾個人,全是身著白色狩衣頭戴烏帽的神官。為首的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他遠遠地看到尚口晴,連神官的碎步都顧不上踩了,箭步衝上來,一把抓住尚口晴的胳膊,看上去生怕她跑了似的。

老神官打量著她,嘴唇都有點發抖:“像……真是太像了……你果然是憐子的女兒?”

聽到這個名字,尚口晴一下瞪大了眼睛:“憐子是我媽媽的名字。”

“那就沒錯了。”老神官用寬大的袖子撫了撫眼角,頗有點老淚縱橫的意思:“孩子,你媽媽呢?怎麼沒看見你媽媽啊?”

尚口晴語氣怯怯的:“她已經過世了。她過世前說我還有個外婆,老爺爺,你知道我外婆她還在麼?”

老神官聽到這話,先是一震,然後對左右說:“快,去叫美津子,就說憐子的女兒回來了!”

左右中一個神官小步往村裡走去。

老神官激動的語氣漸漸緩和下來:“你外婆她就在村裡,哎……沒想到憐子她竟然已經不在了,她還是我看著長大了。不過還有你就好,有你就好哇!有你在,白見的巫女傳承就沒有徹底斷絕。”

他感嘆了幾句,牽起尚口晴的手,說道:“別站著了,到這裡就是到家了,我們進神社裡細聊。”

村裡的神社和山下的佈局大致相同,不同點在於,建築更加緊湊,主殿依山修建,不是完全的木製建築,有一部分嵌在巖壁中。

來到神社中的一處偏殿,路諍忽然感覺胸口處懸掛的幽魂之玉傳來一陣冰涼的躁動,裡面的幽靈系能量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

路諍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猜測可能是因為神社是鎮邪的地方,而幽魂之玉本就是邪物。當然也可能這裡藏著什麼寶貝,和幽魂之玉產生了某種感應,比如傳說中的極品月之石,月光之濯。他想了想,把幽魂之玉貼身藏好,免得鬧出什麼誤會。

他有點心虛,悄悄打量那些神官,但神官們並沒有察覺任何異常,現在他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尚口晴的身上。

經過一番交流,路諍從他們口中得知,那位老神官就是白見神社的宮司,也是整個村子中地位最高的人。

很快,一個穿著白色和服的老太太匆匆進入神社,她一見尚口晴,立刻抱過去,口中不斷念叨著憐子。

這個人應該就是美津子,也就是尚口晴的外婆。老人家像是害怕外孫女插上翅膀飛走一般,死死抱著她,一邊唸叨著自己狠心離家的女兒,一邊眼淚嘩嘩地流。

尚口晴一時手足無措,任她抱著。過了一會,美津子開始講起自己的女兒,尚口晴聽到自己已經過世的母親,想起自己來時受的委屈,眼眶也不禁紅了,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叫了一聲外婆,撲到她懷裡。

面對這一幕祖孫重逢的戲碼,周圍的神官都是老人了,也情不自禁用衣袖擦著眼角。

只有路諍覺得他們第一次見面,這樣又哭又鬧未免顯得用力過猛。他又搖頭苦笑,覺得自己大概是嫉妒這種血親之情了,像他這種人,大概永遠也無法體會一下被人抱在懷裡的感覺。

尚口晴和自己的外婆緊緊依偎在一起,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親切得卻像是被從小帶大了似的。

他們開始聊起尚口晴的母親,旁邊的宮司忽然嘆息了一聲,“哎,沒想到憐子這麼早就去世了。當年我們三家,憐子走了,老神主離世了,我現在也沒有找不到繼任者,神社終究要沒落了。”

聽宮司提起神社的傳承問題,周圍的神官臉上也都露出了愁容。

這時,撫著尚口晴頭髮的美津子說:“怎麼找不到繼承人?那是以前,現在這不是小晴回來了麼?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憐子。憐子是個出色的巫女,小晴也許比她還要出色!”

老宮司聞言,先是一喜,而後喜色逐漸黯淡下來。他看著尚口晴稚氣的臉龐,緩緩說道:“山上的生活太清苦了,當年憐子從小生活在山上,最後都堅持不下去,何況是小晴呢?算了吧,白色神明的庇佑,終有走到盡時的一天,萬事萬物都有終結,神社破落了,也是天意。”

聽出老宮司話中有心灰意冷之意,周圍的神官紛紛出言安慰。外婆摸著尚口晴亞麻色的頭髮,問道:“小晴,你願不願意留在山上做巫女?”

路諍皺了皺眉,聽老人家的意思,還是想讓尚口晴留著這裡,繼承她母親的職責。不過他覺得以尚口晴的性格,恐怕很難堅持過那種清心寡慾的生活。

“我願意!我要永遠和外婆在一起!”尚口晴大聲說。

聽到她的回答,所有人臉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路諍默默看著她,覺得世間的因緣還真是其妙,最後一個五毒俱全的傢伙居然要去侍奉神。大概這就是血緣吧,就像是路諍的血管裡留著罪惡的血,所以永遠也無法理解愛這種東西。

他看著尚口晴的臉,忽然想起當時她眼巴巴地問,如果她沒找到外婆,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旅行,那樣子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現在她找到外婆了,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已經不需要自己了。

他站在旁邊笑了笑,真心為尚口晴感到高興。

路諍轉頭看向窗外,現在是黃昏了,他從榻榻米上站起來,說道:“既然你們相認了,那我也該走了。”

“現在天色不早了,客樣何必要走呢,不如留宿一晚,第二天再走。”老宮司說。

“不了,我還要趕明天一大早的車去華藍市。”路諍說。

尚口晴聽到路諍的話,從外婆懷裡坐起來,看向他,嘴唇翕動了一下,好像是要挽留他,當然,也可能是想和這位牌友分別前再來一局。

“你不都已經找到外婆了麼。”路諍笑笑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有機會的話我再來看你。”

“走了。”他轉身擺了擺手,離開了神社。

山上的太陽下得很快,轉眼外面已經天黑了,接近夜晚的村子顯得格外荒涼。

路諍走向村外,想著接下來的行動,這時,他感覺背後微麻,微微有股刺痛感襲來。自從精神屬性上去,他就覺醒了類似“第六感”的天賦能力,對來自背後的注視非常敏感。

路諍回頭看去,只見背後的一間屋子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細縫,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正透過門縫打量著自己。

見路諍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躲在屋內窺伺的村民把門縫閉上了。路諍目光掃視一圈,七八個屋子就這樣緩緩閉上了門縫。

路諍摸了摸胳膊,被剛才那些目光注視,不知不覺間,他的胳膊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有種感覺,剛才注視他的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戒備,而是覬覦,餓極了的人對食物的覬覦。

他看向那些屋子上掛著的大紅燈籠,在慢慢變暗的環境下,這些燈籠像是一個個巨大的紅眼睛,怪滲人的。

路諍揚了揚眉毛,他想起了剛進來時那個跳驅邪舞蹈的瘋婆子,忽然覺得這村子邪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