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只要成為魔王
——如果能這麼做的是他就好了。
託蘭無意識地磨動了耦合在一起的齒尖。
如果他也有角，可以切下來讓林恩煉進武器中，如果他也有鱗片，可以取下做成護甲讓林恩穿在身上，如果他的血液也很有用處，可以讓林恩從裡到外都透出他的氣息……就好了。
【您出現了很強烈的願望啊，大人。】
在菲涅爾在時，一直都安靜如雞的夢魘突然間意味深長開口。
【我曾告知過您，人類在轉化為魔族後，是可以擁有魔化的姿態的。】
夢魘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誘惑。
【由濃郁的魔氣凝結而成，對人類而言，像是一種另類的鎧甲，或者是武裝——您可以擁有尖銳堅硬的魔角，也可以在身體上覆蓋結實堅固的鱗片，甚至可以讓人類圓鈍的指甲變成尖利的武器，也可以讓肘骨生長出尖刀，只要一個肘擊回身，就能捅穿敵人的心臟。】
——可以取下來送給別人嗎？
【自然可以啊，大人。】
夢魘語氣中的笑意更深了。
【您的身體，您自然擁有一切支配權，無論是血肉鱗片，還是骨髓魔角，您想送給誰就送給誰，只要您能夠生長出來——】
順從的誇讚戛然而止，夢魘的聲音帶上了遺憾。
【可惜，您現在還沒有魔化的姿態，即便您目前所跟隨的隊伍中，已經有人可以擁有這幅形態了。】
是誰？
【是那名攜帶眾多詛咒的北陸人類。】
夢魘用唏噓的音調說道。
【雖然僅僅接觸部分魔氣，但他所魔化的速度卻絲毫不慢，經由天使血液壓制之後，也只能將他抑制在半魔化的邊緣，但魔化就是魔化，已經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那傢伙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時候，可是已經出現了魔族的特徵——並非僅僅面上浮現的紋路，真正的魔化，可是更為突出的改變。】
【人類的魔化特徵是隨機的。】
夢魘的聲音再度充滿了誘惑性。
【不過，大人，倘若是擁有“魔王”潛力的人，不會出現那種雜亂無章毫無規則的魔化——歷屆魔王均擁有相同的特徵，與您所向往的姿態一般無二。】
在託蘭安靜無聲但分外認真的傾聽中，夢魘竊笑了一聲。
【像是高等的魔族一樣，您會生長出美麗又堅固的角，人類的身軀格外脆弱，所以您多半會生長出從脖頸覆蓋到四肢的魔鱗，甚至還會生長出魔族的膜翼，為您開拓天空的戰場……只要維持魔氣的覆蓋，您屆時就會擁有這等將人類的弱點遮掩一空的“鎧甲”。】
【只可惜。】
這麼說著，夢魘突然嘆息了一聲。
【由其他種族轉化而成的魔族終究不是真正的魔族，一旦覆蓋於身的魔氣散去，高貴美麗的魔王姿態便會消失潰散，露出脆弱又無用的身軀。】
“……”
託蘭再次咬了咬指節，在手指上留下一圈微紅的齒痕。
【大人，您就做您想做的吧。】
夢魘輕笑道。
【真正的“魔王”，就像是被命運推動的“勇者”與“賢者”一般，您無時無刻不在這條道路上行走著……吞噬足夠的魔族，積累足夠的力量，您想做的一切都能達成，您想要的所有也將得償所願。】
【只要，您成為“魔王”。】
……
林恩對於附身託蘭的魔族所說的話一無所知。
他本就很習慣託蘭的沉默，畢竟他的朋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安靜話少的人，即便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用不清楚是什麼想法的目光在他頸上滑動，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這對託蘭來說，也不過是常態而已。
託蘭所擁有的思維與習慣和常人相差甚遠，就好比以撒並不會悄無聲息跟在他身後，但對託蘭來說，這似乎與和他同行也沒什麼區別。
稀鬆平常到都不需要解釋。
林恩也對此波瀾不驚，兩人就這麼默不作聲站在骨龍脊上，一直到接近了魔族氣息的位置，託蘭才低低開口。
“下方。”
林恩從巨龍背上向下看去。
從高空往下看，即便是寬敞的城池也不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框，夜晚亮起的火把將整座城點亮，好似密密麻麻的星火，如潮水一般向著出城的大門方向湧去。
——他們居然回到了拉賽羅城。
拉賽羅城的居民不知發生了什麼，好似已經驚慌到接近暴動，全部湧在城門攔截的衛兵處，甚至隱隱有突破衛兵封鎖的趨勢，急迫地想要出城。
“魔族移動的氣息，就蔓延在了城裡。”
託蘭垂著頭，目光卻從半斂的眼睫下，自下而上偷偷瞥著林恩的表情。
“……進城的時候，我也感覺到了奇怪的氣息，但那個北陸人身上的魔氣太重了，產生了很大的干擾。”
這麼說著，林恩突然也看了過來，和他對上視線，晦暗的綠瞳頓時略有些神經質一抖，迅速將目光挪回，緊盯著自己交錯在一起的手指，喃喃自語起來。
“只要吃掉足夠的魔族，我對魔族氣息的感知也會更強……擁有特殊的姿態的話，我、我也可以給你。”
給林恩他的血、鱗片，和角。
讓林恩從內而外散發出他的味道。
林恩點頭，面色冷靜，自動將聽不懂的部分篩除，隨後詢問道。
“我們下去的話，還能找到魔族的位置了嗎，託蘭。”
“能。”
“好，那我們現在下去吧。”
林恩這麼說道。
隨後，他神色平靜，抬起一隻手握住了託蘭的胳膊，覆蓋著流暢又緊實線條的手臂被白刺客的勁裝所包裹，林恩一手不能完全抓住，於是向前滑，掌心掠過小臂，擦過腕骨，最後貼著半指手套掌心中的布料，與相較於他要更大的手掌牢牢交握。
小臂，手腕，掌側，手心。
宛如被輕柔的羽毛劃過一般，如同微弱的電流順著蔓延的血管與神經，直被鑽進心臟。
分明隔著衣物的布料，但掌心透出的溫度卻好似能將偏涼的體溫灼傷，觸感不算太柔軟，林恩的掌心還纏著繃帶，但託蘭卻不知為何，在被握住掌心後，手指下意識抖了一瞬。
林恩沒注意到他的反應。
下一刻，身披漆黑斗篷的人影霎時間潰散為黑霧，將白刺客籠罩在內，直接化作一團黑雲，略有些生疏地帶著短袍潔白的盜賊自高空一躍而下。
猶如星空下的一團雲霧，漆黑的霧團悄無聲息接近了夜晚的拉賽羅城。
……
拉賽羅城，南城門。
在人群衝擊下，即便已經將武器攔在身前，但仍舊有數不清的人崩潰大喊著“讓我出城”“這裡有魔族”“魔族吃人了”，好似失去理智一般，向著鋒利的武器撞去。
城門攔截的衛兵不得不調轉刃口朝向，緊張的汗水已經流滿了鎧甲內部，在天氣仍舊算不上溫暖的北陸邊界，呼吸中吐出的全都是濃厚的白霧。
場面已經瀕臨失控。
然而，在人群之中，在看到這幅場景後，一名平平無奇的中年人突然壓了壓頭頂的麂皮帽，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他的皮膚透著一股石膏般好似已經被放幹血液的蒼白，虹膜黯淡，好似蒙著一層灰膜，瞳孔沒有收縮，嘴唇也乾裂毫無血色。
在壓低帽簷時，指節透出的皮膚更是帶著堅硬，好似屈動手指會對皮膚造成極大的拉扯一般，連皮膚的紋路都被拽得發白。
就像是一具已經失去了皮膚彈性的屍體。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去，都透著濃濃“古怪”的中年人，就這麼掛著好似凝固在臉上的詭異微笑，在他人毫無關注的情況下，拐進了旁邊的巷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