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酒局

小翠揚了揚下巴：“我爸可是剛解放那會兒的大學生，我是他女兒，一點也不差。別說進車間，我就是去辦公室，都是可以的。”




她呼啦一拍桌子，說：“我有什麼不可以！憑什麼別人都能留在城裡，我就不能？我家世好長得好個性好，我不比那個李玲玲強嗎？她不就是個獨生女嗎？有什麼了不起，她媽生不出兒子，她也生不出！留在城裡也嫁不出去。她都能留下來，我憑啥不能？”




小翠咕咚咕咚又可著酒瓶子灌了幾口，天爺哎，這可是白酒！




陳青妤在窗戶下面盯梢兒，看的瞠目結舌，唉我去，這位小姐姐可以啊！




這是，耍酒瘋了？




她大聲：“我們大院兒，沒有一個好東西。這些王八犢子都能過好日子，我憑啥不能！”




現場一干男同志難得的都懵了，他們見多了女人各種各樣，但是這突如其來的耍酒瘋，還真是沒見過，趙蓉：“小翠，小翠你喝醉了，快放下。”




小翠一把推開趙蓉，說：“用不著你管，你個後媽！”




別看小翠挺尊敬趙蓉的，但是這喝醉了，有些心裡話都憋不住了。




“如果不是你搶走了我爸，我媽能跟我爸進城的啊，那我也是獨生女了，我也不用下鄉了。結果呢，我好好的獨生女變成了養女，嗚嗚嗚，我不想下鄉，我不想下鄉，你對我好又怎麼樣，我是感謝你，可是如果不是你，我就是獨身女了。現在我啥啥都不如皓雪，她讀了高中能考上，不用操心，我咋辦啊！我可咋辦啊！”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一把抓住身邊鄭書記，說：“大爺，我知道你是大領導，你幫幫我，讓我留下來吧，啊嗚嗚嗚……”




袁小翠嚎啕大哭：“我想留下來啊。我們的院兒那些人，潑婦老太太，刻薄老頭兒，好色大叔，還有尖酸大媽，搞破鞋的，吃軟飯的看小-黃-書的，他們一個個都能在城裡生活，我憑啥不能啊！嗚嗚嗚……”




她嗷嗷的哭，沒一會兒的功夫，臉上就哭出了兩條“溝”。




她今天可是化了妝的。




這一哭，臉上瞬間幾道黑線，擦的白白淨淨的臉也愣是多了幾道印子。




趙蓉：“！！！”




就不該用火柴棍兒給她畫眼線！！！




顯得眼睛大有什麼用！




毀了，全都毀了！




“我的天，你這臉……”李主任一下子就不幹了。




他們一貫“吃”的好，這姑娘只能說年輕，可不能說十分漂亮，本來年輕打扮一下很清新，可是這啥玩意兒啊。他皺眉，不悅的看向了香香。




香香也惱怒，瞪了一眼趙蓉。




趙蓉趕緊的：“你別哭了，走，我領你洗洗臉去。”




“我不去！”




袁小翠又推了趙蓉一把，趙蓉本來就因為她那段獨生女的言論已經臉色黑的不像話，這會兒更是氣的不行，抓緊了她：“必須跟我去。”




袁小翠：“我不！趙阿姨，我知道你是個好女人，但是我心裡其實挺同情你的。”




趙蓉：“啥玩意兒？”




陳青妤一個人悶在窗外，看著屋裡的熱鬧，覺得自己真是見識了，真的真的見識了哎。




她本來還覺得袁小翠需要她幫忙，但是看樣子，應該不用？




雖然她置身事外，但是從這樣子看，他們好像對女酒鬼沒什麼興趣的樣子。特別是袁小翠……脫妝了，幾個人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微妙的改變。




陳青妤不是什麼觀察人的高手，但是她從外面往裡看，真的蠻明顯的。




特別是那個李主任，白眼球都翻起來了，應該是不樂意了？




這麼看，袁小翠似乎還沒啥事兒了？




不放心，再看看！




陳青妤原本還有些繃緊了的神經，總算是放鬆了幾分，別看這屋裡幾個男同志開始都是挺和氣的，但是她可不相信這些人不知道趙蓉的意思，他們眼神裡的打量也很明顯。




和氣不過是一種身在高位的男同志對自己的包裝罷了。




不然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還有那個趙蓉，可夠毒的，她深深懷疑，趙蓉這分明是把人送給好幾個人。




想一想就想吐。




陳青妤厭惡這屋裡除了袁小翠之外的所有人。




袁小翠再怎麼也不至於被算計到這個地步啊。




再說她也沒幹啥壞事兒。




陳青妤偷偷的瞄著，就看袁小翠還在大放厥詞，簡直都要給趙蓉氣昏了。




“我真的同情你，我要是你，一個解放初的大學生，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你為啥要找我爸啊。一個城裡姑娘，還念過這麼多書，你找我爸，我爸雖然優秀，可是也是娶過媳婦兒的啊，你這要是在古代就叫小妾。你是個好人，是個好女人，但是很笨。你為啥不找更好的啊？是找不到嗎？”




“噗！”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了出來。




陳青妤也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想到，喝醉了的袁




小翠，殺傷力還挺強。




關鍵是，她說這些話還不是惡意的，這就更……




趙蓉：“你真的喝多了。”




“我沒有喝多，我千杯不醉！你看看你同學，你這個同學，人家認識的是誰，是這個領導那個領導，你認識的是誰，是黃大媽趙大媽史大媽白大媽……我一定要留在城裡，我要好好表現，我要過得更好，我可不能像你一樣。”




趙蓉氣的發抖。




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在她心裡，袁小翠就是一個小螞蚱，是在她掌心蹦躂的小廢物，是能被她捏圓捏扁的。可是現在呢？現在她竟然敢看不起她。




她憑什麼，憑什麼看不起她？




她趙蓉走到今天，難道就很容易了？




她咬著牙，恨不能當場給這個小賤人一個耳光，可是現場這麼多人，她再多的惡意，都要強撐住。她甚至還擠出笑容，說：“你看你這孩子，真的醉了。”




她本來是想灌醉了小翠讓人方便行事，沒想到她竟然是這個德行。




趙蓉掐死小翠的心都有，可是卻還得忍。




袁小翠還在叭叭：“你看看，你們看看，我們大院兒那些廢物，他們一個個的何德何能，就因為命好就能留在城裡嗎？我年輕就是要下鄉的嗎？這不公平，這一點也不公平！如果下鄉就該讓我們大院兒石曉偉下鄉，他個齷蹉的玩意兒還看那不正經的書呢？要不是趕上大家竄稀都用了，那書都能讓他好看！他就是個小人，那本書明明是我們上山採蘑菇的時候一起發現的，都說好了他給扔到山崖下面。他竟然還偷偷的收起來了。結果差點坑了自己吧？這種言而無信的傻逼，就該讓他下鄉。還有李玲玲，憑啥她是獨生女就不下鄉？她個眼瞎的喜歡石曉偉那種賤男，石曉偉都不搭理她。她又喜歡我哥哥，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還想嫁到我家。趙阿姨，你千萬不能讓她進門，她就是屁啊！趙阿姨，我聽說白大媽要給哥哥介紹管婷婷，我跟你說，那個管婷婷也不行，她連陳青妤那種可憐巴巴的小寡婦都嫉妒，你說她什麼人品啊！這種人進門，你就單著倒黴吧。我哥可不能娶這種人。”




袁小翠呼啦一下站起來，一把抓住一個豬肘子，豬肘子剩的還挺多，她一把抓起來就咬了一口。




“累了，我吃點肉，還是吃肉好，這大肘子真好。趙阿姨，我突然吃這麼油膩，不能竄稀吧？不過這麼好的飯菜，不吃可惜啊。”




賀副廠長看她這樣，嘲弄的看著趙蓉，說：“你閨女可真是太有教養了。”




太倒胃口了。




他是半點意思也沒有了。




他靠在椅子上，純純看熱鬧了。




“看樣子她對你也不是沒有意見啊。”




趙蓉尷尬的笑。




“我對趙姨沒有意見，她對我很好的。我們大院兒惡婆婆多了，趙阿姨對我可好了，不拘著我幹活兒，也不罵人。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大家都嘲弄的看向了趙蓉。




趙蓉覺得臉火辣辣的，她趕緊說




：“你看你這臉，洗洗臉再吃吧。”




“不用，我今天化妝了，好看的，難得打扮的這麼好看都不像我了，我打算三天不洗臉了！”




袁小翠還啃著豬肘子，一嘴油，都蹭到臉上了。




“還有酒嗎？給我來點，一口酒一口肉，我就是武松啊。”




李主任嫌棄的撇嘴，說：“趙蓉你好樣的啊，這樣的都給我們介紹，當我們沒見過好的？呵，就這還想求人辦事兒？”




趙蓉趕緊的：“這是個誤會，真的是個誤會。”




饒是一貫是個有心計的，這會兒也有點麻爪兒，主要是沒想到袁小翠會這麼掉鏈子啊。




“我這……實在是給大家添麻煩了。”




“你可真是添麻煩了。”另外一位副主任陰陽怪氣。




趙蓉心裡倒吸一口氣，她別是事情不成，還把人得罪了吧？




今天這個場面可是她找了老同學香香好多次，她才樂意幫忙，要知道，既然能找到這樣的領導，那麼她可是奔著一個正式工作去的。她為的，是讓皓雪能夠以正式工的身份進廠子做播音員。




而不是臨時工。




臨時工，隨時可能再次面臨下崗，這是不行的。




正是因此，她才可以舍了袁小翠給這麼多人，她跟袁浩民說的並不全是真話。袁小翠要陪的，可不是一個。一個人可不保險，她得豁得出去。




可是，她趕緊倒酒，說：“我在這裡給大家賠禮道歉，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孩子。”




“你胡說什麼呢？我咋不好了？”




袁小翠發酒瘋：“你說，我哪不好，我明明很好，你怎麼能這麼說！”




她突然就來了火氣，一把掀了桌子，叫：“我沒錯，我沒錯！”




“臥槽！”




“這怎麼發瘋了。”




“這是發酒瘋啊！”




“這可太……”




幾個人立刻都站起來，這會兒倒是不看熱鬧了，他們剛才就當看耍猴兒，但是這掀桌子，幾個人就黑了臉。




好幾個人都被弄了一身菜湯。




袁小翠叉腰，吊梢眼：“一天天的叭叭叭的，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說我壞話，你想要教訓我，那休想！我可不是陳青妤那個軟麵糰，趙大媽整天發瘋，她就忍了！我袁小翠，是雄鷹一樣的女人，你別想說我！”




她原地跳腳，踩著滿地的菜葉子：“我可太不一樣了，看，我都敢踩肉，別人吃都吃不上！”




她甩著手裡的肘子，悠達兩圈兒，一下子甩出去，砸在了李主任腦子上：“叭叭叭的，就是你挑撥的，你狗叫什麼！”




李主任：“啊啊啊！”




陳青妤：“噗！”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袁小翠果然有點能耐啊，亂拳打死老師傅。




“你個小賤人我殺了你！”




李主任一把上前抓住了袁小翠，袁小翠就是一個普通姑娘，可沒什麼勁兒，她瞬間就被按倒在地。袁小翠高升叫喊：“啊啊啊啊！耍流氓啦！”




李主任：“你放屁，我他媽看得上你這個醜女人？”




他的拳頭直接就要打在袁小翠的臉上，陳青妤一看，抬手撿起石頭直接丟向了屋裡的燈泡——嘩啦！




“燈泡怎麼碎了？”




又撿起一塊石頭，直接丟向了李主任，她的動作特別快，沒有停頓，李主任感覺腿一軟，一下子滑到，沒打著袁小翠，自己摔了：“啊！”




“他媽的誰打我！”




“外面有人！”




“誰在外面。”屋裡的人都變了臉色。




“應該沒人吧？”




“不能有人的！”




陳青妤倒是很快的一翻身上了房，白秘書和副主任都率先出來，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幾個人檢查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不過他們也不是很放心。




鄭書記果斷：“白秘書，安排車，大家現在走。”




賀副廠長也很快的出來，香香這會兒臉色都變了：“對不起，這次事情……”




賀副廠長：“滾！”




陳青妤手裡抓著一把石頭呢，看著這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真的很想挨個砸，但是又怕給袁小翠惹麻煩，所以到底是忍了。來日方長。




袁小翠高呼：“我要留在城裡！！！”




陳青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