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酥慄 作品

第 81 章 渾水摸魚

這一天,趙大媽沒有上班。




其實,這一天李大山也沒有上班,他昨晚連夜去了醫院,早上兩口子才一瘸一拐的回家。




至於上班,那今天肯定是不能上班了。就算是沒有受傷,李大山也是半點勁頭兒也提不起來了,他鬧心的不要不要的。不過好在白天總歸沒有晚上那麼害怕。




可是就算是這樣,回家看到家裡一片狼藉,也是一股子濃濃的無力感。




“殺千刀的啊,她怎麼就這麼打砸我們家啊,這個老虔婆,該死的東西,她……”




“好了。”




自家老伴兒哭哭啼啼的叫喚,他倒是半點也聽不進去,說:“你哭哭啼啼的叫罵有什麼用,你要是什麼都不怕,不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找你,你就繼續叫。”




“呃!”




剛才還罵人呢,這會兒倒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李大媽一屁股坐在地上,咋不怕呢?她比別人怕太多了。她要是不怕才怪!




李大山斜楞眼看她一眼,也沒再說啥,反倒是一屁股坐在炕上,人很呆。




李大媽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她結巴:“老、老伴兒啊!這事兒咋辦啊!”




她是個家庭主婦,但是這會兒也知道自家這個事情恐怕是不好處理了,忐忑的問:“這事兒會耽誤你嗎?”




李大山腦子一團漿糊,憂愁嘆息一聲,說:“會!”




他知道,會的!




畢竟這事兒是他乾的。




但是李大山倒是不太那麼擔心這個,反倒是說:“如果這事兒能讓林俊文消了氣別再來糾纏我們,我咋樣都行。”




李大媽沉默下來。




李大山:“你琢磨琢磨是不是這麼個道理,錢財都是身外物,也得有命花啊。這鬧鬼的事兒把我們折騰成啥樣了?我可真是受不住了。我一把年紀了。抗不住那些有的沒的,我就想消停的。”




李大媽再次沉默,許久之後,點頭,幽幽嘆息:“也是啊……”




雖說他們是啥都盼望著好的,但是總歸小命兒更重要啊,舊社會那麼亂他們都過來了,總不能現在讓鬼折騰死吧?李大媽覺得,他家老伴兒說的是沒錯的。




她說:“那你說咋辦?”




她可是沒啥主心骨兒,自然要問問自家男人。




李大山:“不管咋的,人能招惹,鬼是不能招惹的。”




他琢磨了下,說:“咱買點紙錢,燒給林俊文吧。”




他家老伴兒趕緊點頭:“都聽你的。”




李大山的:“可惜現在那些神婆都不知道哪兒去了,不然咱還能找那樣的人破一破。”




他又說:“咱們再買一點禮物,上門賠禮道歉。”




“啥!賠禮道歉?他們都給咱打成這樣的了,咱們還要上門道歉?”李大媽氣的鼓著眼睛,十分不快。




“糊塗!”李大山:“你也不想想,別人咋不鬧鬼,就林俊文鬧鬼?他肯定是因為不放心




家裡的孤兒寡母的。咱們如果還針對她們,那麼倒黴的肯定是咱們!但是咱們誠信認錯,賠禮道歉,再給他燒點紙錢,說不定他看到咱們的誠意,就放過咱們了。你琢磨,你仔細琢磨,是不是這麼個道理。難道你還要因為一時之氣讓自己陷入危險?你樂意見鬼,我可不樂意見鬼。”




“我也不樂意見鬼啊,老伴兒你說得對,是我糊塗了。”




“這就對了。”




李大山嘆息:“誰讓咱們倒黴呢,遇到這麼個事兒,咱惹不起啊!惹不起就伏低做小。只要別來找我們,怎麼樣都行。”




“你說得對。”




雖說李家這位大媽十分看不上趙大媽,也怨恨她打了自己砸了他們家,但是她更怕鬼,所以立刻就動搖了。她說:“我都聽你的。”




李大山又嘆息一聲。




這會兒李大媽又嘟囔起來:“你說這事兒鬧的,最開始可不是咱要針對林俊文的,是女婿和女婿大哥要這麼幹的。他們倒是出氣了,可是這會兒一點也沒吃虧,倒是咱們兩個跟著吃苦遭罪。你說林俊文咋不去找他們啊。明明最開始就是車永峰要這麼幹的,那鬼不找他,反倒是來找咱,真是沒道理。”




李大山也因為這個事兒不快,他膽子不大的,其實開始根本沒想幹啥,是女婿一直抱怨,車主任指使了他。他才開始針對林俊文。結果主謀沒咋的,他們兩口子倒是被折騰個夠嗆。




上次跳進糞坑,還被女婿給罵了一頓。




實在是太虧了。




“車永峰指使我,但是他自己也沒太冒頭兒,都是我出頭兒的,那鬼自然找我。”




“啊!那這麼說起來,咱們是給他擋了災啊!”李大媽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兒,說:“這些本來都是他們該受的,倒是咱們倒黴了。”




李大山心裡也是這麼想,不過到底是沒有老伴兒那麼直白,他說:“總之人家沒事兒,事兒都是咱的。且不說鬧鬼,就是廠裡的事兒,恐怕我也是要給他擋災了。”




“這怎麼行,憑啥啊!”




“憑人家是領導,他如果不承認一直推在我身上,那不就是我的錯了?”




“不行,咱找女兒去,讓女婿去找他大哥,可不能就可著咱一個人嚯嚯啊,那他們得幫忙啊!”




“他們……”




李大山還沒說個所以然,就聽到開門聲。




他停下了話茬兒,抬頭一看,就見自家閨女掀開門簾子進來了。




“二丫你回來了?”




李家大媽高興的扯了扯嘴角,說:“你是不放心我們了吧?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你快進來坐,二丫,你回來的正好,你可得跟你大伯哥說一說。廠那邊,他得幫幫忙啊!你爹都這麼大歲數了,一輩子都兢兢業業,除了電焊的活兒,也不會幹別的啊。可不能因為這個事兒就嚴肅處理他啊。咱家可不能丟了這個工作的。”




大家的猜測都不同。




趙大媽覺得,李大山未必會被攆出車間,因為他是六級工。




而徐




高明覺得,廠裡會給他攆出車間,開除不至於,但是肯定是掃大街掃廁所這種活兒了。




而李大山老兩口自己則是更不報希望,很擔心自己被開除,如果被開除,那就完了。別看他們嘴上說正事兒沒有見鬼更重要,可是如果沒有工作,那得過啥樣的日子?




所以他們還是不想被開除的。




女兒登門,倒是讓老兩口心裡踏實了不少,最起碼女兒還是想著他們的。




李大媽很是迫不及待:“閨女,你趕緊走,沒事兒別在我這兒耽擱,趕緊去給你爹找人啊。”




李二丫是你家二丫頭,小名兒二丫,大名可不是這個,叫李小昱。




這還是李大山託人找算命先生起的名兒呢,說是生辰八字配上這個名字,那可是不愁吃穿大富大貴。後來李小昱嫁的挺好,老兩口更是相信了。




所以啊,真不是裝神弄鬼能輕易嚇到人,而是他們本身對這方面就比一般人更相信的。




李大山老兩口期待的看著閨女,李小昱倒是有幾分不耐煩,嫌棄的掃了一圈兒家裡,說:“你們也是沒用,兩個人打不過一個老太太,還讓人給家裡砸了,你看這辜費多少?添置什麼不要錢?真是的!”




抱怨了一聲,又說:“爸,這個事兒,你扛下來吧。”




李大山一愣,李小昱理直氣壯的說:“你把這個事兒扛下來,別牽扯我大伯哥,我大伯哥可是車間主任,要是被牽連了,那家裡該咋整?這機械廠馬上就要招工了。永強進廠做臨時工,才有機會轉正。你也為我們考慮考慮啊!反正你這麼大歲數了。廠裡也不能把你怎麼著。最壞的程度就是開除,那也不耽誤啥啊,你還有我們夫妻兩個照看呢。而且你不把事情推到大伯哥身上,大伯哥幫你們說說情,說不定也不用開除。你要知道,家裡有個領導是多不容易啊。”




李大山兩口子目瞪口呆,看著閨女,有點不可置信,簡直不敢相信閨女說了什麼。




李小昱看他們呆滯的樣子,更不耐煩了,說:“你們聽見沒啊,跟你們說話,你們都當沒聽見。總是這樣,難怪兩個人都打不過一個老太太。反正你們聽我的,爸,你現在回廠子,跟保衛科承認,就說全是你自己的主意,是你一個人看不慣林俊文,其他人都不知情。你也為我考慮一下啊,你要是牽連到我的大伯哥,我婆婆又要給我立規矩了。”




這會兒李大山終於緩過來了,不可置信的看著女兒,說:“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把事情攬下來,有可能會被開除?”




其實針對一個人要是被人知道不是大事兒,但是因為鬧鬼的關係,這事兒鬧大了。那廠裡為了展現公平公正,肯定不可能輕拿輕放的。




他說:“我要是被開除,你媽還沒有工作,我們咋整?”




李小昱皺眉,煩躁:“你咋這麼不好說話,什麼咋整,你以前還能沒有一點存款嗎?先湊合生活唄?再說我們做孩子的也不會不管你們的。你寫信跟我大姐要錢,她可不能不養老。”




她跺腳:“爸,你怎麼回事兒,我就讓




你做這麼一點點事情,你都不樂意,你還是不是最疼我了?你們可就我一個女兒。大姐又不是你們親生的。我才是以後能給你們養老送終的,讓你做這麼點事兒都不願意嗎?我可告訴你們,你們要是牽連了我大伯哥的工作,那我可不認你們了。”




李大山:“!!!”




他可不置信的看著女兒,眼睛瞪的大大的,簡直像是不認識她。




他咋的也沒想到,閨女能說出這種話啊。




“你說啥,你說的這是個啥!我是你爹!”




李小昱:“你叫喚什麼啊,跟瘋狗一樣,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爹,不然我還能管你?你看看那嫁的好的有幾個還惦記孃家了,我對你們個不錯了。”




她越發的覺得父母不識好歹,就她這麼一個孩子,不該是含在嘴裡怕化了嗎?咋的還吆五喝六!真是越老越糊塗!




李小昱打小兒就知道大姐不是父母親生的,他父母多年不孕,聽信了旁人抱養帶孩兒的說法,所以才抱養了大姐,果然沒兩三年就生了她。




他們姐妹倆的日子可不一樣,前幾年下鄉浪潮起來,大姐也下鄉了,嫁到鄉下了,再也沒回來過。




她自認為這個家能依靠的只有她,所以越發的驕縱。




別看在婆婆家是生活在最底層,但是回來她可是趾高氣揚。




以前有大姐在的時候如此,現在大姐回不來了,她更是變本加厲。




李小昱:“就這麼說定了,你們現在去保衛科吧。”




李大山:“……”




他氣的顫抖,說:“什麼保衛科,我幹什麼要去保衛科,我幹什麼要全都攬住身上,我要是被開除了還能靠誰?這事兒本來也不是我抻頭的。還不是你們夫妻兩個一直跟我說要針對林俊文?還不是車永峰找的我?你這咋就讓我全背下來?你咋這麼不懂事兒?”




李小昱呼啦一下站起來,怒道:“爸,你咋說話呢。你要是這樣,可別指望我們夫妻兩個養老。咱傢什麼條件,我婆婆傢什麼條件,咱們該是巴著他們家的,你不能給我助力,就連背鍋都不行嗎?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你才是太讓我失望了。”




李大山哪裡想到,本來好好的女兒現在是這個鬼樣子,以前也是驕縱,但是沒像現在這樣啊。他可是親爹,這孩子是一點尊敬都沒有啊。




“你咋能這樣跟我說話?這會兒你不是該心疼我跟你媽嗎?”




想到昨天,閨女完全不管自己,李大山更鬧心了。




“你這孩子,你這孩子……”




他一時間不曉得說什麼了。




就連李大山的老伴兒都跟被雷劈了一樣,沒想到閨女說的竟然是這樣的。老太太雖然偏心心疼閨女,可是也曉得,這老頭子要是這麼往身上攬事兒,怕是真的留不下,那哪兒成啊!他們還要過日子呢。不然他們這個年紀,打短工都沒人要啊。




李小昱:“媽,你看我爸,他怎麼這麼自私,一定也不知道為我著想。你們將來可是要指望我的啊。




()”




李小昱刻薄的說完,不高興的抿著嘴兒,又說:我也不是說完全不管你們的啊。你先給事兒攬過來,你把家裡的錢拿給我,我給你跑關係,保準讓你留下。()”




李大山恍恍惚惚,更加不可置信的看著女兒。




就連李大媽都沒動,說:“這幾年你跟我說要找個工作,都拿走三四百走禮了,都沒成,你還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