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偷聽 這都啥事兒啊......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寂靜的夜裡，陳青妤一家子四口緊閉門窗,蒙著兩層被子，四個人都縮在一個被窩兒，頭頂被子，眼睛瞪的像燈泡,黏在了錄音機上，錄音機里正在放歌曲,這是陳青妤買的那一盤磁帶。
說是最新最新的出的鄧麗君專輯，最好聽的就是這首甜蜜蜜。
他們哪裡聽過這種風格的歌曲,一個個都激動的不行。陳青妤算是見過世面,不過這會兒也被這種氣氛感染,臉蛋兒紅撲撲的，小圓：“媽媽,這個真好聽啊。”
陳青妤點頭。
趙大媽：“這能不好聽嗎？這是最流行的，哎呦喂,你說以前咱哪聽過這個哎。”
說完了，她又叮囑：“你們出去可別瞎說哈，咱在家偷偷聽聽，別出去到處說,讓人知道了,傳出去惹事兒。”
雖說政策變了,但是這種歌曲還被叫做靡靡之音呢。
未必真能因為這個咋樣,但是總歸要挨批評的。所以趙大媽再三叮囑。
小佳小圓點頭，說：“知道了。”
小佳小圓還是很聰明的，也知道小心,這些年陳青妤一直帶他們，所以兩個小孩兒還是挺像陳青妤的。
小圓撐著臉蛋兒，說：“媽媽，我知道這個鄧麗君。”
陳青妤：“你怎麼知道？“
小圓嘿嘿笑，說：“我有個同學家裡也有，還跟我們說過呢。”
陳青妤：“你可別到處說。”
小圓揚了揚下巴，說：“我知道的，我可有數兒了。”
他們現在為啥圍著被子，聲音放的很小？還不是怕被人聽見？這種惹事兒的事兒可不能幹呢。
趙大媽：“真不賴，真不賴啊。”
她唸叨了一遍又一遍，是真的喜歡啊。
陳青妤：“咱們現在有收音機了，以後還要買電視機。”
“啊？”
陳青妤：“咋，你們不相信啊？”
“相信！”
陳青妤：“那不就是了？”
她描述美好未來：“收音機電視機，不管什麼，只要我們攢了錢都能買。人嘛，就是要享受美好生活。”
“嗯嗯嗯。”
小佳小圓點頭，兩個小朋友表示很贊同。
趙大媽更是個享樂派。
她說：“那咱家可跟別人家不一樣了，嘿嘿。”
陳青妤：“哎，最近打聽房子的事兒，打聽的怎麼樣了？”
趙大媽搖頭：“不成，沒有賣的，別說附近了，遠地兒也沒有。到處都住房緊張。”
陳青妤嘆息：“我最著急買的就是房子，偏生房子最不好買。”
“那誰說不是呢。”
“行了行了，聽歌吧，這個也強求不得。”
“也是。”
幾個人一起聽歌，一盤磁帶聽完了，頭都悶出汗了，不過高興可是很高興的，陳青妤：“差不多該休息了，明天還上學呢。”
“好。”
小佳小圓如今讀二年級，今年夏天讀三年級，明明年紀不大，但是長得大，大家倒是把他們當成小大人看，其實還是孩子呢。兩個人因為聽歌的關係，高興的走路都蹦蹦跳跳。
不過他們家因為有不少貨，顯得緊緊巴巴的。
趙大媽起來洗漱，也是感嘆：“這地方還是小了啊。”
陳青妤：“那有什麼辦法呢？”
趙大媽皺眉：“這房子咋會這麼難買。”
陳青妤：“知青回城，住房緊張唄。”
趙大媽：“我都發動我廚房的老姐妹幫忙打聽了，但是就是沒戲，真是煩。哎，你這次出門，一切順利吧？”
她說：“咱大院兒啊，一個個嘴上說的都是好聽的，實際呵呵，前院兒的王建國，咱院兒的石曉偉，還有中院兒的袁皓風，一個個都去南方了。你看看，還看不起練攤兒的，自己轉頭就偷偷幹，嘖嘖。”
陳青妤：“我知道，這不還是我走之前發現的嗎？我知道的，你還別說，我們這次出門事兒還挺多。”
趙大媽立刻坐直了：“你說說。”
陳青妤：“行。”
陳青妤很快就從火車站說起，這一路上的是是非非，到下了火車跳窗甩人，聽到小佳小圓都驚呼：“媽媽好厲害啊。”
兩個小孩兒洗漱完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站在地上聽熱鬧呢。
陳青妤：“嘿嘿，是吧，我們兩個一下子就把他們甩掉了，這不，我們也沒耽擱，第二天進貨就立刻往回走了。”
趙大媽：“我說他們怎麼沒回來，敢情兒是被你甩了。”
陳青妤：“羊城的批發市場也不是什麼藏著掖著的地兒，他們去了自己找唄，幹啥要跟著我，他們要是跟著我，那我的進貨價出貨價，還有進貨的本錢可都被他們掌握住了，我自己還不放心呢。”
她跟蔡明明是分開走的，蔡明明可能都是拿不準她具體進了多少貨的，她幹啥要讓不對付的人知道？
陳青妤：“我估計他們不會回來這麼早的，他們第一次去肯定是比較謹慎，應該會多看幾家。到時候指定要耽誤幾天。”
“哎，兒媳婦兒，你明天就開始賣貨？那還是去城東那邊兒？”
陳青妤搖頭：“不，我明天去什剎海那邊，不過明天是星期一，估計人沒有那麼多，我先試試吧。如果工作日效果不好，我就去電影學院舞蹈學院門口試試。”
趙大媽豎起大拇指。
陳青妤笑了出來，說：“行了，明天還得上學，睡覺吧。”
“媽媽，那明天還能聽歌嗎？”
陳青妤：“能。”
“好棒！”
兩個小孩兒呦吼一聲，倒是乖乖的休息。
陳青妤失笑搖頭，趙大媽深深的看了陳青妤一眼，陳青妤衝著她搖搖頭。
咋說呢，趙大媽還是很瞭解陳青妤的，她就覺得陳青妤還有話沒有說完，不過是因為孩子在不好說了。看陳青妤這個意思，還真是啊！
趙大媽也沒追問，只是碎碎念：“這別看練攤兒名聲一般，但是真的掙錢，就隔壁，梅嬸子他們家竟然吃肉了。”
陳青妤：“他們家人口多，以前的日子也是艱難，但是我看他家老大小買賣做的不錯的。”
陳青妤：“你別看瓜子兒山貨什麼的看著不是什麼特別貴的東西，但是走量很快的，他們應該掙的也不錯。”
趙大媽感嘆：“世道變了啊，以前賣東西叫投機倒把，遇見那紅袖箍要滿巷子亂竄，你看看現在，真是不同了啊……”
陳青妤：“是啊。”
兩個人又閒侃了幾句，陳青妤有些疲憊了，很快的就睡著了。
其實她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好。
要說練攤兒是個辛苦活兒，那是真的一點也不假的。
夜裡很快的安靜下來……
他們家一片安靜，倒是有些人家根本沒有睡，史珍香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只覺得渾身難受。她這人有個特點，恨人有笑人無。眼看著寡婦他們家都買上收音機了，自行車還有三輛。
三輛啊！
史珍香嫉妒的睡都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的，就是難受。
徐高明：“你不睡幹什麼呢？烙餅呢？一面又一面的。”
史珍香一咕嚕坐起來，說：“孩他爹，你說寡婦他們家是掙到錢了吧？”徐高明：“這還用說？沒錢她能買這麼多？沒錢她能進這麼多？”
他睨了老伴兒一眼，說：“咋的？你心動了？”
史珍香：“我咋不心動？你看到他家的收音機了嗎？可是咱大院兒獨一份兒，他家憑什麼啊，他家以前可是咱們大院兒的普通人家，現在你看看，一躍還成了條件好的人家了。”
說到這裡，她不高興的唸叨：“這政策也是的，明明就是投機倒把，咋又不認這個了呢。以前那樣多好啊，現在變得亂七八糟的，知青一個個都回城了烏煙瘴氣的不說，那大街上還多了這麼些個小販子，你看看像什麼話。真是的，什麼樣的人家都能起來，梅嬸子他們靠著這個起來了，現在寡婦他們家也張揚起來了。你說憑什麼啊！你可是八級工，是廠裡的老工人，咱這樣的過好日子才正常呢。他們算個屁啊！真是老天不公。”
她期待的看著徐高明，說：“哎，老頭子，你說這政策還能變回去嗎？”
徐高明：“我哪知道？就算要變也不會很快，領導可沒有朝令夕改的。”
史珍香不高興的耷拉下臉，說：“老頭子，你想想辦法啊。”
徐高明無語的很，問：“我能想什麼辦法？現在政策不一樣，你舉報都沒有用的，人家還能覺得你多管閒事兒了。你如果直接攔著不讓幹，你信不信趙大媽能揍你？你看那個誰，後院兒那個孫勝媳婦兒今天都捱揍了。趙大媽可不好惹。而且吧……”
他頓了一下啊，不過還是說出口：“我看那小寡婦也不像是以前那樣窩窩囊囊了。這錢是人的膽啊，你看她今天開口說話的口氣，可是以前那樣了。”
史珍香：“哼！”
她嫉妒都要抓狂了。
她說：“你說憑啥，你說憑啥啊。”
徐高明：“憑啥不憑啥的，你也攔不住人家。再說你看著吧，這才哪兒到哪兒，咱們大院兒還有好幾個去進貨的，到時候咱們大院兒練攤兒的更多。”
他撇撇嘴。
“王建國和袁皓風他們可都在南方呢。”
至於石曉偉，那個廢物不算。
他還是很看好王建國和袁皓風的，這兩個都是有些能耐的，他嘆息一聲說：“現在你就看不慣了，那等王建國和袁皓風賺的更多，你還不得氣死？”
史珍香：“呃……”
她雙手合十，嘟囔：“天靈靈地靈靈，可別讓他們兩個發財啊！這老天有眼必不能如此對我們啊，他們憑什麼啊！”她毫不懷疑王建國和袁皓風會更賺錢，除了因為他們兩個是男人，還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單位小領導了，那就是有本事的啊。陳青妤一個家庭主婦，那不如他們也太正常了。
“這要是一個個都賺錢了，我們在大院兒還有什麼地位可言。天靈靈地靈靈啊……”
徐高明：“你這是幹什麼！”
“我幹什麼，我還不是盼著他們不行嗎？你想啊，咱們家在大院兒可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如果他們都靠著投機倒把掙錢了，一個個都顯擺起來，那麼我們家在院裡的地位不是降低了？”
徐高明不知道嗎？
他當然是知道的，也為這個事兒心裡不舒坦，但是實在想不到什麼好主意。而且吧，這主意要是不穩妥，他也是不敢用的，當年得罪了趙大丫那個老虔婆。那老虔婆可是這麼多年死咬著他家。
他若是能壓制自然怎麼都好，壓制不住，實在鬧心。
所以這些年徐高明痛定思痛，曉得做人還是該謹慎，十分謹慎，不是真的確定能行，可萬萬不好再得罪人。
“別說胡話了，就算是不愉快，我們又能做什麼。這要是被人發現，不是更完蛋？”
史珍香當然是懂這個道理，所以才麻爪兒。
好半天，她說：“那我找個地兒拜一拜，求菩薩保佑他們不成功？”
徐高明嘴角抽了下，說：“菩薩咋可能這樣。”
史珍香：“……死馬當活馬醫吧，我反正找地兒拜一拜去，我聽說郊外有個破廟，早些年破四舊都打砸了，我去拜一拜，我跟你講，你別覺得不行，這雖然破了點，沒人去了，但是正是因此，我突然去了，那邊看到了我的誠心，或許就保佑我了呢？”
徐高明：“……隨你。”
史珍香：“我也求一求，讓小寡婦賺不到錢！你看看他家顯擺的，趙大媽還打聽房子了，真是可笑。”
史珍香越想越氣啊，這覺都睡不著了。
她起身穿鞋。
徐高明：“你幹啥？”
史珍香：“我出不去蹲個坑。”
氣的屎都要出來了。
徐高明翻個身，嗯了一聲，不理了，更不提陪著，史珍香一個人出門，如今是三月末，四九城的深夜還是挺涼的，史珍香披著外套，一個人出門。
夜裡巷子裡也沒有什麼人，安安靜靜的，不過外面是有人的。
要說史珍香為啥知道，那就要從大門說起了，他們大院兒的大門是從裡頭拴上的，她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大門是虛掩的，那就指定有人出去了。
她一路來到廁所，人還沒進去，突然就聽到說話的聲音，聲音是從女廁所裡傳出來的。
史珍香一下子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