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星星 作品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夜色濃郁得近乎化不開,邰諳窈至今還未回到聞樂苑。




良妃在朝陽宮中暈倒,其餘人都能明哲保身,但邰諳窈作為良妃的嫡親妹妹,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坐視不管,否則輕易落得一個薄涼的名聲。




蔌和宮中,邰諳窈坐在床榻邊,太醫正在給良妃診脈,扶雪在一旁擦著眼淚。




殿內格外安靜。




皇后娘娘還在朝陽宮安撫馮妃和處理後續,自然是沒有跟來,太醫診脈片刻,皺眉收回手:




“良妃娘娘是鬱結在心,一直心神不穩導致的昏迷,微臣給娘娘開一副安神藥,切記,近期不要讓娘娘再受刺激。”




太醫留下藥方離開。




殿內響起扶雪綿綿不斷的哭聲,很壓抑,透著心疼和難過。




邰諳窈垂眼看著良妃,她躺在床榻上,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和朝陽宮那位馮妃一時間竟說不出誰更悽慘些。




她不解。




良妃大仇得報,還有什麼鬱結在心的?




扶雪倒是窺得些許內情,心底怨恨皇上的絕情,又替娘娘覺得命苦,分明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馮妃,這世間豈有不許親孃替孩兒報仇的道理?!




今日的晚風很涼,刮在人身上有股刺骨的冷意,邰諳窈守了一會兒,親眼見良妃喝了藥,才臉上露出一抹疲倦,她恰時地嗆咳了聲。




扶雪立即回神,終於想起二姑娘還在這裡,她抹把臉,振作起來:




“時辰不早,儀美人早點回去吧。”




邰諳窈沒有推辭,她只是看了眼良妃,面上有點躊躇不定,許久,她低聲說:“好好照顧娘娘。”




她離開蔌和宮時,外間正是冷風最盛的時候,她早讓抬儀仗的宮人回去休息,如今,只能和秋鳴一步步地往聞樂苑挪。




秋鳴替她理了理披風,摟緊了她,儘量不讓冷風颳到她:




“主子靠著點奴婢。”




邰諳窈心不在焉地回了聲,她還在想良妃昏迷一事,許是過於入神,不自覺地將不解問出了聲。




秋鳴沉默了片刻,才低頭回道:“奴婢聽說良妃娘娘是及笄那年就入了宮。”




情竇初開時入宮,被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寵愛數年,又有其餘人作比較,很容易生出少女情懷,七年光景,良妃娘娘在宮中全身心地圍著皇上轉,豈會不心動?




而今日一事,皇上和良妃娘娘之間註定會生出隔閡,再回不到從前。




邰諳窈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不由得掀了掀杏眸,這皇宮在夜裡時格外安靜,冷風呼嘯,怎麼都走不到盡頭,彷彿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她安靜了許久,驀然,呼出了一口氣:




“快走吧,好像越來越冷了。”




*******




馮妃小產,宮中彷彿都鋪上了一層陰霾,聖駕又是許久不進後宮。




從中秋宴後,良妃就一直在宮中養病,不曾再




踏出宮門一步,綠頭牌也順勢被取了下來,宮中眾人察覺到內裡的暗潮洶湧,不論是妃嬪請安還是宮人辦事都低調安靜了不少。




邰諳窈應當是其中最能察覺到變化的一員。




她之前裝病的一月,聖駕也是不進後宮的,但不論是中省殿還是御膳房,都不敢怠慢聞樂苑。




甚至是頗有些殷勤。




而現在,邰諳窈明顯察覺到宮中待她態度的轉變,眾人猜得出馮妃小產和良妃脫不了干係,也從中隱隱意識到良妃不會再有往日榮光,邰諳窈本身就是沾了良妃光才能入宮的人,自然也跟著受到了影響。




邰諳窈站在閒庭中,她朝外看了眼:




“小松子還沒有回來?()”




小松子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去御膳房拎午膳,至今未歸。




秋鳴臉上的神情有點勉強,又有點不忿:許是途中被什麼事耽誤了。?[(()”




能有什麼事耽誤?不就是御膳房那群人見聞樂苑有失勢的跡象,就開始捧高踩低。




邰諳窈輕垂著一雙杏眸,她穿著胭脂色的單薄宮裝,閒庭內飄零下的落葉仿若也給她添上些許寂寥,綏錦出來時就見到這一幕,拿著披風替主子披上:




“入秋轉涼,主子注意身體。”




小松子是在一刻鐘後才回來的。




一回來,站在閒庭中的眾人就發現他的不對勁,他衣襬出髒了汙垢,尤其是膝蓋附近,臉頰也略微有點紅腫,見主子朝他看來,他立即低頭掩飾住狼狽,一手緊緊地拎著食盒。




邰諳窈杏眸中的情緒驀然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小松子躬著身,擠出笑聲:“主子,奴才把午膳取回來了,現在是否要擺膳?”




邰諳窈許久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專注地看著他,被罰了掌摑時也沒覺得難受的小松子忽然有點鼻酸,他忙不迭地低頭掩飾住。




在小松子漸漸不安時,邰諳窈終於出聲:




“發生了什麼?”




小松子嘴唇動了動,難得地有點啞聲。




秋鳴在看見他這一身狼狽時,就氣得不行,顧忌著主子才按住了情緒,見主子發問了,小松子還在糾結猶豫的,直接惱聲問:“藏著掖著作甚?還不快說!”




小松子砰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吸了吸鼻子,低頭道:




“奴才回來時遇到了雲貴嬪的儀仗,雲貴嬪的宮人小林子說奴才衝撞了主子,罰奴才掌摑三下,奴才這才回來晚了。”




小松子覺得他簡直冤枉死了。




御膳房怠慢,他明明去得早,也讓他排在了幾l個主子後面,怕膳食涼了,他一路回來得有點著急,但再怎麼樣,他也不敢衝撞主子。




見到雲貴嬪儀仗的第一時間,他就立即避讓了過去,但還是被小林子揪了出來。




小松子其實心底清楚,不過是那次在御膳房他和小林子有了衝突,小林子故意找茬罷了。




一聽是雲貴嬪,秋鳴驟然有點啞聲,她鬱悶地皺眉:“這雲貴嬪是要做什麼?”




()邰諳窈顯然也是想到那次和頡芳苑的衝突(),她懨懨地垂眼?()_[((),掩住眸中的冷意,許久,她說:




“下去擦點藥,這兩日不必要來伺候,好好休息。”




小松子忙忙磕頭:“奴才謝過主子。”




小松子回來時,其實也怕主子怪罪他,畢竟雲貴嬪比主子位份高,對於現在的聞樂苑來說,招惹了雲貴嬪只會雪上加霜。




沒被怪罪,還得賜藥和休息,小松子心底越發慶幸自己跟了個好主子。




等膳食被擺好後,早就涼透了,綏錦看得直皺眉,主子身體不好,這些冷菜冷餚根本沒法入口,邰諳窈沒有挑剔,撿了兩樣入口,嘗著口中的膩味,臉上的情緒越發淺淡。




秋鳴本來還想說點什麼,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堪堪止聲。




聞樂苑宮人被罰一事沒有鬧出什麼風波,穎婕妤倒是得了消息,畢竟這兩人沒一個是她喜歡的。




對於漸漸有頹勢的儀美人,穎婕妤不喜,但也有點看不上眼,她瞭解了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忍不住嘲諷道:




“都說她清高冷傲,但不照樣是個氣性小的。”




怡念沒有和她唱反調:“主子何必管她們,讓她們鬥去就是。”




怡念心底其實隱隱有點擔憂,主子之前的高調張揚招惹了許多麻煩,她不想讓主子再插手雲貴嬪和儀美人一事,這宮中最主要的還是籠絡聖心。




怡念自然而然地轉而道:




“奴婢聽說今日皇后娘娘去了一趟養心殿。”




皇上這半年來進後宮次數都少,接連兩位娘娘小產,也讓皇上對後宮生出不滿,近來一直不曾來過後宮,皇后娘娘這一趟去養心殿,想也知道是勸誡皇上。




聞言,穎婕妤眼睛一亮:“果真?”




得到肯定答覆後,穎婕妤直接把雲貴嬪和儀美人拋在腦後,她讓怡念給她梳妝打扮,又讓怡念親自跑一趟敬事房打點。




於此同時,趙修容也得了消息,她勾唇輕笑:“還是耐不住性子。”




玲霜正在替殿內更換薰香,聞言,也知道她在說雲貴嬪,不過,玲霜有點不解:




“皇上惱了良妃,儀美人也跟著失勢,雲貴嬪會選擇在這時發作不是正常麼?”




雲貴嬪本就位份比儀美人高,刁難了一個奴才而已,想來儀美人也不敢有怨氣。




趙修容不虞地皺了皺眉,瞥了她一眼:




“你真覺得她能讓皇上破例給她賜下儀仗,全是倚仗良妃?”




玲霜一愣,待回過神,也覺得不可能。




再想起儀美人的那張臉,玲霜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拋開良妃不談,只論儀美人這個人,其實也有點麻煩。




御前,張德恭推開殿門走進來,待將御案上已經涼透的茶水替換了後,才壓低了聲音道:




“皇上,敬事房的人來了。”




時瑾初下意識地讓人走,但想起今日來過一趟的皇后,最終還是撂下筆,口吻淡淡:“讓他進來。”




()劉公公捧著綠頭牌進來時,心底對皇后娘娘一萬個感激,鬼知道這一個月來,他每次來御前都是被拒之門外。




得虧太后娘娘不在宮中,否則非得找他去談話不成。




劉公公是會收點後宮的好處,但也不敢太亂來,例如今日,他只是稍稍把穎婕妤的綠頭牌擺得顯眼了一點。




托盤上不見馮妃和良妃的綠頭牌,時瑾初掃了一眼,直接略過穎婕妤的牌子,他瞥見那枚紫述香樣式的牌子,淡淡的白玉雕刻而成,他其實知道這個牌子下面刻的是誰的名字。




他這個或許不會愛屋及烏,但絕對是個喜歡遷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