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半個時辰後, 杜五娘和村裡小孩爭長短和燒了灶臺的事在整個村裡傳開來,來的第一日便一戰成名,成為所有收藥材的商隊裡最出名的一個。

 溫禾安亦步亦趨地跟在陸嶼然身後, 偶爾從他肩膀後探出半張臉,他正送走鄰家的花嬸。

 花嬸身段豐腴,嗓音洪亮,她拎著自家的掃把往籬笆外走, 邊絮絮說:“……小娘子在家既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便不要嘗試這等危險事, 做兄長的也得盡看護之責。我們村四面都是山, 冬末山上都是枯柴, 這火一起, 燒便燒一片, 我們村不是第一回出這種事了,上次那鄭家, 如果不是有松靈護著,那一屋子人都要燒沒了!”

 溫禾安神色微動。

 她沒忘記,方才那群小孩,也是因為松靈吵起來的。

 陸嶼然人生頭一遭當這樣的指責,他頓了頓, 受住了:“是,多謝嬸子幫忙。五娘是這樣的性子, 我日後會好生管束, 不叫她再碰這些東西了。”

 花嬸這才伸長脖子回了自己家。

 院門一關, 溫禾安鼓起的兩腮收回去,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編成小綹垂在耳邊的五彩髮辮,感受四面八方熟人投來的難以形容的視線, 第一反應是要回屋去洗個澡,收拾收拾一身,轉念一想還有正事要說,還是在院裡搬了把竹椅坐下了。

 她將今早上的情況撿了點說了,又起身打了盆水,將手帕洗乾淨了擦手和臉,問他們今天出去有什麼收穫。

 話語條理清晰,除了眼睛裡還嵌著絲窘迫,其餘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

 陸嶼然低頭瞥了眼自己的手,明顯能感覺到皮肉下蠱蟲蟄伏的弧度,只是有些猝不及防的瞬間,他仍會被回憶和某縷難以言喻的情緒牽著鼻子走。

 這對他來說,顯然不是件可以欣然接受的好事。

 陸嶼然不露聲色強勢壓下所有思緒,皺眉道:“山裡村民人口固定,除了每年固定時段來收藥材和皮毛的商隊,常年不與外界互通,不接收任何外來流民,哪怕是孩子。深山裡有個宗門,宗門的消息村民從不對外說,每年來往的商隊都瞞住,他們極其敬畏信任那個宗門。”

 宗門?

 溫禾安抬眼,也跟著皺眉,覺出不對:“既是宗門,為何如此神秘?他們排斥外人,是不是跟這個宗門有關?”

 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宗門和奪城自立的修士,他們每日倒下無數,每日又冒出無數,不是那些已矗立了有些年頭的大宗門,基本都無人問津,很快衰敗,難成氣候。

 因此宗門一旦建成,首要任務就是汲取新鮮血液,招攬人才,有些宗門為了一些靈根優秀的弟子,甚至會大打出手,她還沒聽說過有籍籍無名的宗門會畫地為牢將自己圈起來的。

 不收外人,這村裡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年輕孩子們有靈根的能有幾個?天賦異稟的又有幾個?

 長此以往,宗門如何傳承,修煉資源從何而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陸嶼然淡聲道:“多的問不出來,山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貿然上山恐打草驚蛇,等明日你那邊有消息了再做決斷。”

 護衛才將剛才噴火,被燒得炭黑的鍋拎到河邊刷了半天,現在抗回來放到了灶臺上,商淮揹著手過去轉了圈,看了看,評判道:“還好,還能用。”

 陸嶼然惜字如金,說的每句話都是濃縮過後的,商淮等了一會,見他不打算再開口的樣子,從善如流地補充:“這次出去,我們還聽說了些別的。這片村莊之前是漁村,周邊不是山,是河流,村子像個被河流圍起來的小島嶼,才有了外島之名。大約一百年前吧,這裡發生了一場大地動,河流沒了,變成了四面聳立的高山,山勢險峻,連綿不斷。”

 溫禾安問:“百年前?宗門也是百年前來的嗎?”

 商淮攤攤手:“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我們連觀察帶套話才得出的結論,再具體的,就得看明天那孩子怎麼說了。”

 說著,他掂掂那鍋,看向溫禾安,好笑地問:“還沒問你呢二少主,這是做什麼?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

 溫禾安捂了捂臉,嘆息似的聲音從指縫間流瀉出來:“……這個不是。”

 她頓了頓,沒等商淮接著說,又很自覺地道:“我不會再靠近灶臺了。”

 該說的都說了,溫禾安不想留在原地面對那口被刷得鋥亮的鍋,她藉口回房裡收拾一番,目不斜視地往樓上去了。

 她一走,商淮就憋不住笑了,他從前覺得這位二少主果斷歸果斷,識趣也識趣,到底還是危險,肚子裡指不定憋著什麼壞水。

 不怪他這麼想,實在是溫家溫流光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能和瘋子纏鬥這麼久的,溫禾安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搞不好和江無雙撞款,是個笑裡藏刀的蔫壞東西。